“已经决定了?不会不忍心?”繁华锦绣的柳国公府一角庭院里,国公爷柳元培正在亲手沏茶,将倒好的那杯推到弟弟面前,明明年过四旬,但带着调侃的样子还是显得顽皮。
“有什么可不忍心的。”柳元青喝茶,不为所动。
“那不是你当年最宝贝的学生嘛,现在舍得算计他了?”
“最宝贝的学生?就他那副没出息的样子。”柳元青轻嗤一声,引得柳元培发笑。
“嘴硬得很,当年是谁整日烦躁骂人,把府上的下人都吓得够呛,结果还是出手帮忙了。”
“没用的事你倒记得清楚,怎么不见在荆州局面上多下些功夫。”柳元青在兄长面前露出些桀骜的本性,随即面露正色,眉头也蹙起来,“这回的动静可够大的,朝中到现在还没确定如何处置江知州?”
“是,”说起朝中之事,柳元培也正经起来,脸色淡漠,“撤换知州之事非同小可,不只是荆州的江氏,还有充州的王氏和凉州的闵氏,也在借此事试探乃至逼迫天子之意,轻易不会松口。”
“所以才更应该这么处理,庆州说不定哪天就会成为一个突破口,这中间必须要能把控得住,慕青峰还真是当下最适合的人选。”柳元青指尖转动着茶杯,看着那单薄白瓷泛出的微光。
“子彦虽说不愿参与政局,但心里也是清楚的,他跟我们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们若是有撑不住的一天,他以后在京城还不是任侯府宰割?那阿九一个罪奴,他又如何庇护?”柳元青知道齐子彦并不是看不清局势,而是困于自己的情感和思绪,“若是我们占据绝对优势,我自然也愿意纵容他几分,让他能够自在从心,但就这几年的情况。。。还不如趁有能力布置的时候尽力一试。”
“是,你说的都对,”柳元培笑眯眯的,“我们阿青还是这样心软,真不错。”
柳元青瞪他一眼,也不再反驳,只是安静地喝茶,享受二人这难得忙里偷闲的惬意时光。
很快齐子彦就接到柳元青要见面的传信,信中还特意指出要带着洛谷和阿九一同前往。齐子彦知道最近朝中暗流涌动,对此有些预感,只是对老师特意点出阿九而隐隐忧虑。
当日稍晚些,洛谷接到两日后与主子一同去拜访老师的信息,他平日待在京内的外城区,这些日子因为各地撒出去的人都陆续回来,为方便见面商谈,就住在了偏远京郊的园子上。
此时正有不少平时在各州府的人聚在一起,也看到了前来传信的人,便忍不住好奇前来打听。
“洛老大,那是主子的人?”一个叫陈聪的壮汉先开口,其他人也都没掩饰打探之意。
洛谷手下的人,多是混江湖和走镖的出身,有江湖人的义气和慕强,没什么规矩和畏惧权贵之心,开口这人很久前就是跟着洛谷走镖的,关系更亲近,问起来也就更随意。
“主子又有啥吩咐啦?”
“两日后我和主子去拜访他的老师,荆州之事的处理方式应该是定下来了。”这倒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他手下不少兄弟都知道现在就剩下荆州的问题需要攻克了。
“那可太好啦!”陈聪的兄弟陈强眼睛一亮,“兄弟们可都等不及了!都安排这么久了终于要动起来了。”
“确实是好事,”接话的是洛谷的二把手温霖,一个看起来和洛谷岁数相当,但更像文雅儒士的瘦高男子,“不过就算动起来了,也要小心谨慎,要是一开始就出岔子可不好看。”
“那不能!丢我们的脸是小,哪能丢了洛老大的脸!”
“放心吧,温哥,我们庆州来往的一路关卡都准备得妥妥的!我来之前城守的兄弟都问我啥时候才开始,就等着给咱干活分钱呢。”陈聪信心满满,他和陈强一起负责最主要的庆州路线,也是最早开始着手安排的人之一。
“洛老大,我们蓟州的也早都安排好了!就等您一声令下了。”这是负责蓟州的李驰,也是从洛谷走镖开始就跟着的老兄弟了。
其他小头目也跟着起哄,无非是表表忠心再表表功,一时间屋内热热闹闹,干劲十足的样子。
“其实荆州的事跟我们也没多大关系,上面换什么人,咱们走货打交道的不还是下面那些小角色,哪里传得到上面去,”负责荆州区域的陈铁山没敢做出不屑的样子,但语气里还满是不在意和不服气,“这点事咱们地方上的人就能解决,再不济让洛老大帮帮忙也就成了,干嘛还要劳动京城里的贵人,再说主子的老师不是教书的?也管不上这些事吧。”
陈铁山当然是因为自己区域临时出变故、需要等着别人安排而心气不顺,但也是他这样走江湖的老人的真实想法,在场有相同想法的人不少,立刻就有人附和。
洛谷面上不显,心里却一肃,陈铁山也是最早跟着他的兄弟之一,若在此时驳斥,恐怕引起一些不满,于是给了温霖一个眼神。
温霖会意,开口劝说,“铁山兄弟不可这么想,既然在主子下面做事,听主子安排也是自然的,何况主子毕竟是京城的贵人,能当主子老师的,必定身份不凡,有这样的人出手,岂不是多一层保障?也免去铁山兄弟再费周章了。”
就算是训诫,温霖也是笑眯眯的,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他一向说话就是如此,他们早就习惯了这文绉绉的腔调,倒也没引起什么反感,只是作用也十分有限罢了。
“都不用你自己操心你还不满意啦?”洛谷一副大大咧咧的姿态,“就算暂时没动起来,难道主子没给你月钱吗?都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主子这样的贵人,行事和我们当然不一样,但是肯给好处、待兄弟们也好,还去哪里找这样的好事!”
这话糙理不糙,主子这待遇确实不错,所有人都得认,也就没再提什么异议,又说了两句无关紧要的,就散去了。
温霖一脸无奈地看着洛谷脸上的沉色,“兄弟们就这样,对主子那样层面的考量无法理解也是正常的,好在也不耽误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