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多谢你这么信任我,”阿九也笑着,但已经带上了疲累,他受损严重,现在精神头很短,齐子彦见状止住了话头。
“这些往事我们有的是时间闲聊,阿九先吃点东西再睡吧。”
随即叫元宝进来,取了阿九能吃的流食过来,喂他吃下,然后像哄小孩一样拍了拍裹着阿九的被子,轻声道,“快睡吧,我就在这里。”
这句话他当年好像对小孩也说过,阿九没细想就沉沉睡去了。
之后的三五天里,两人总是时不时的提起两句当年的回忆,多半是有趣和好笑的,也只有在说起这些时,阿九会更放松些,称主子为‘你’。
“你那时候练习吹猎人用的口哨,我总觉得调子奇怪难听,没想到还有用上的一天。”
“在猎场听到口哨声我惊讶极了,没想到你竟然还记得,”阿九说出自己的惊奇。
“你天天吹,”齐子彦斜他一眼,“我想记不住都难。”
“后来你还闹着要跟我一起上山,我没答应,就那么一会儿,回来时就看到你在哭。”阿九这几天生出了点热衷提起齐子彦囧事的恶趣味。
“就那么一会儿,我已经想象出无数你被野兽咬死吃掉的场景了。”齐子彦不禁摇头,“我也是后来才明白,你那时候有多疯,竟然为了强健体魄就什么都不带往深山里跑。”
他当真见过青峰为了变得强壮一点付出了多少努力,所以才格外佩服。
“那时候哪里知道什么叫怕。”阿九承认,他那时确实有点疯,因为尚未明白死亡的意义。
“我那时还没开始练武,母亲想让我读书科考,不允许我分心,可我实在不是读书的料子,就只能自己想法子强身健体。”
他开始每天往深山里跑,从一开始的勉强攀爬,到后来的健步如飞,更是在躲避和逃离野兽之间磨砺出了对危险敏锐的本能。
遇到齐子彦的时候,他才刚开始不到一年,知晓了山林的危险,还尚未达到游刃有余的程度,更无力带比他更弱小的齐子彦上山,只能把他留在山脚下,并告诉他,“你听过我吹的代表危险的口哨吧?你在这里等着别乱走,如果听到我吹,那就是我在山上遇到危险,你赶紧去村长家求救。如果你遇到什么危险,也吹这口哨,我就会很快赶回来。”
大概是因为他这么说了,所以齐子彦才把那段哨子记得十分清楚,并且很担忧他会在山上遇到危险。等他下了山,小孩还蹲在原地,一步也没挪动,瘦小的身子蜷成一团,看到他以后眼泪迅速就涌了出来。
“你小时候胆子也真大,我们才认识三天,你就敢跟我往山里走。”看起来很好骗的样子,这话阿九没说出来,但他那时候就这么想的,眼前的小孩虽然穿着不起眼、人也瘦弱,但明显有种和村里孩子不一样的、不通世俗的灵气。
也显得格外好拐骗。
“我小时候接触的人少,不过对人的恶意和善意还是能感觉出来的。”齐子彦回答,第一次见面他虽然被恐吓得哭了,但看着小青峰想尽办法哄自己也能知道,这是个好人、对自己没有恶意。
或许这也是他在他面前总会哭的缘故,因为小青峰身上有种善意和保护欲,让他知道自己是安全的、是被照顾的,在发现这个小哥哥会认真对待自己的要求后更是如此。
那短短的四天是如此安心快活,以至于让他十多年都不能忘记,也忘不掉那个小哥哥。
“你那时候又瘦又小的,我哪好意思欺负你。”
“我现在可比你也矮不了多少。”齐子彦对此有点小得意。
确实,如今的齐子彦是挺拔结实的,虽然还算不上健壮,但也和小时候给人的印象完全不同。
“我听元宝说,他第一次见到主子的时候就觉得从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小孩,那时候主子是五岁吧?”阿九考虑了好一阵,还是问出了一直在回避的话题,“我们初次见的时候主子。。。你很瘦弱,那时候。。。侯夫人已经开始下毒了吗?”
齐子彦瞪大眼,声音上扬,“元宝连这些都跟你说了?!”
阿九也没想到元宝居然没请示过齐子彦跟他能讲什么,不知道算不算捅了娄子,但话也已经问出来了,他只能点点头,等齐子彦咽下惊讶给出回答。
“那时候还没有,不然我恐怕活不到及冠,”说起危及性命的往事,齐子彦倒像是事不关己一样平静,“其实五岁前侯夫人待我还不错,虽然不像亲生母亲那样,但不忙的时候也时常看着我玩耍、跟我说说话,还喂我吃点心。”
所以他对侯夫人的感情始终很复杂,从前的期许让他奋发努力,希望破碎让他痛恨入骨,可回过头来看看,刘氏也不过是被世事裹挟着的可怜人。
“我记事早,还能想起她那时看我的眼神,没有什么恩怨,只把我当个孩子。那时候齐子睿也不曾厌恶我,还时常喜欢和我一起玩耍。”齐子彦的描述中带着怀念和惋惜,“是五岁时侯爷叫人给我和子睿开蒙,一切才都变了。”
“开蒙师父给我的评价极高,说我早慧通透、善读书学习,是家族里百年难得一遇的好苗子。到了子睿,却只说他聪明机灵,言下之意就是资质平平。侯夫人一开始虽然不喜、但也没太放在心上,我实际上比子睿年长一岁,更懂事好学一些也很正常。可后来她看明白了,在齐宁候的眼里,资质出色的孩子注定不同,因为齐宁候自己就是凭着天资和成就抢来了爵位,而齐氏一族这个底蕴不丰的家族,也十足看重能青出于蓝的子弟。”
“她终于认定了我是齐子睿最大的威胁和阻碍,然后就想方设法停了我的开蒙,在人们还没有看到我的出色之前。”
他记得刚被停学的时候他还几次去央求母亲,母亲和身边的下人却越来越不耐烦和厌恶,最后一次他刚到门外,就听母亲少见的、尖利的声音,“那我的睿儿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