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逐渐有了印象,“那时候应当是军中休沐,我为了省时间从山上抄近路才经过。”
“我那时候还好奇,带着那样的斗笠要如何走路。”
“那是种比较特殊的黑纱,从外面看很黑,但里面的人其实能看到。那时候我太难看了,连自己都不想看的样子,自然也不想让别人看到。”
他的身子在毒发后一直恢复得不好,再加上连番的打击,几乎斩断了他的生气儿。元宝经常看着他哭,不敢说出他已经瘦得脱了相。齐子彦不是不知道,但那时候,他除了愤恨愁苦,心中也不剩什么,就不在意自己的样子了,只是罩上斗笠面纱,不吓到别人和自己就好。
“我第一眼没认出来是你,你那时候已经长得很高了,不过一开口我就认出来了。”
“你问我是不是迷路了,我说没有,你也不肯走开,就在旁边站着。”
“你一个人坐在山里,怎么看都像是需要帮助的样子。”阿九突然想了起来,“你那时候抱的盒子。。。是夏荷姑娘?”因为京中鄙夷火葬,所以他完全没往那个方向想过。
“对,我以前说过吧,她托我帮她处理后事。虽然她说找棵树下埋了就好,但是我不想把她埋在京城,那里的树都要按照人的意愿不断被修剪,哪里能比得上那座山上的景色?就算是为此把她烧了,她也一定会更喜欢那里。”他不介意这些,夏荷姐也没有祖坟,就没有那么多说道了。
“你。。。”阿九顿了下,才接着说出来,“你是想去陪她?”
阿九没想到他们的感情那般深厚。
齐子彦一愣,“那倒不是,”他从未向人说起过那段回忆和心境,只能一边想一边组织语言,“夏荷姐的死我虽然很伤心,却也觉得是种解脱。我那时只是有种。。。不知该如何活下去的感觉。”
“我明白了从小努力想得到的、父母的喜爱,是不可能实现的;我被人下毒坏了身子,却没能力报复、甚至没能力保护周围的人和自己;我空读了许多书,却不被允许展露能力、也没有机会,我觉得。。。那时候我早上睁开眼,都不知道这一日能做些什么,就自然而然地觉得,这样的日子,实在也没什么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听起来。。。有些不像你。”
“那是因为你更熟悉现在的我,而不是少年时的我,改变我的,就是那日在山上遇到你。”
“你从有光的地方窜出来,充满生气,高大健壮,着实让人羡慕,温暖又带着一种疏阔的感觉,让人放松。”
“说不上疏阔,大概是在军中野惯了。”阿九也想起了当年和那个怪人的对话。
“那你是要去哪吗?”青峰坐在大石头的另一边,觉得这人肯定是迷路了不好意思,在逞强,不然谁会这样呆坐在山里。
“没有,”斗笠晃了晃,传来的声音又小又干涩,但接着又主动发问,“这附近,有很老的大树吗?”
“都很老吧,这座山从我小时候就是这样子了。”青峰看了看周围遍布的参天大树,“你想找什么样的树?”
“漂亮的。。。吧。”夏荷姐是女孩子,肯定喜欢更漂亮些的风景。
青峰想了想,指着身后的方向,“那边有棵树,每年会结一种黄白色的小花,我虽然不认识,但是挺好看的。”
“就那颗吧,你能带我过去吗?”斗笠人站起来的时候还晃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