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怎么看也是桩不错的婚事,如今竟成了这样,是谁都无法预料的。
“我赞同你的判断,”林大人知道林嫣对齐子睿的失望、不仅是这两次,还有之前对子嗣的争执、以及纳了她的丫鬟这些私事,但他毕竟见了更多世事,想得也更深远,“我从小教你不要天真,要会使手段,但也教过你要学会慎用,不能沉溺于手段。”
“男人更是如此,若是没有大本事、而只会做些阴险勾当,是难当大用的。而世子所做还要更甚,一个能对嫡亲兄弟下死手,能用阴私之事设计怀胎庶妹的人,不能被信任和依靠。若是能换得他想要的利益,就算是他的夫人,他的子嗣,也会有被他算计的一天。”
“是,嫣儿也是如此想的,”细想想确实令人发寒,林嫣倒有些感谢今日之机,可以断绝这段夫妻情分了,“上次宴席后,我偶然打听到宁侯说世子是‘狠毒但愚蠢’,愚蠢暂且不提,恐怕冷情狠毒这点,也不只是世子。”
“为父见他从来一副和气的样子,看来是走眼了,这样的一家,最好还是不要扯上关系才好。”
林大人站起身,又停下,“为父前几日偶然听到,说齐宁侯府的二公子,私下去拜访过柳国公府?”
“之前我对这位二公子关注不多,几次见面也都在侯府。他低调得很,看不出是有靠山的样子。不过。。。”林嫣先是摇头,说着说着又想了起来,“这位二公子,听说在国子学时成绩很好,柳国公府的二爷也是在国子学教过学的,或许是那时有些交集。”
林大人觉得不止如此。柳元青其人他也接触过几次,不像是个热心肠、看在国子学学生的面上就给与帮助的,更何况普通的师生相见,何必要在国公府呢。
看来这个齐子彦,说不定价值超过他们的预想,这次若是能让他欠个人情,也是好事。
“事急从权,为父这就去找京城兵马司的人,再派人调府兵先去醉香楼。”
身为枢密使,紧急调用一小队城防兵马的权限,还是有的。
齐子彦注意到楼下传来嘈杂的声音后,几乎是下意识警觉了起来。他看了眼毫无知觉、还在饮酒说笑的各家公子们,站在门边的几个护卫似乎也没有反应。
紧接着,他注意到靠外的窗户被推开了小缝,有人在上面敲了三下。这是他和沈灿约定好的,有情况发生的信号。
但好像还不算紧急,齐子彦专心听着动静,余光扫向屋里的护卫。一共只有三个贴身护卫在门边,其中安济源的贴身护卫,似乎也听到了动静、面露迟疑,屋外也有三个护卫,沈灿就在其中。
刘公子安排周全,给大部分护卫在下面也开了两桌,只留下少数几人在门口轮守。这安排算是优待,只是若有紧急状况,楼下的那群恐怕是指望不上的。
刘霁不会设想一场宴席能发生什么状况,但齐子彦已经有了预感。恐怕这骚乱,是冲他们、或者是他,来的。
“立刻让姑娘们从侧门退出去。”齐子彦突然站起来,提高声音、压过喝酒聊天的嘈杂,一屋子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齐公子,是表演、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吗?”刘霁有点尴尬、又有些难堪地问道。
一旦屋里安静下来,下面隐约的声音就更明显了,齐子彦不再耽搁,看向地位最高的安济源。
“外面的动静不对,以防万一先把女子撤出去,你可以问他听没听到。”齐子彦一指安济源的护卫。
安济源倒好像没有质疑和拌嘴的意思,看到自己的护卫也肃着脸点点头,立刻下了指令。
“安排姑娘们退出去,补偿稍后再算。安斌,出去看看情况。”
这下公子们都愣住了,刘霁倒是反应迅速,亲自带着护卫、把姑娘们从侧门送出去,再封好侧门。安斌还没出去,沈灿听见了里面的响动,敲门进来。
“回禀主子,楼下涌进来一批贫民和奴婢,似乎是来闹事的。状态各异,看不出明确的目的,但是有将近四五十人,酒楼恐怕控制不住情况。”
“公子,这间套间、是醉香楼最大的房间,位置靠二层里侧。二楼楼梯有两处,一处就在门外不远,我们可以从那里先离开。”安斌已经提前摸过醉香楼的结构,这算是小而精致的酒楼,本不会容纳太多人,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我刚才从楼梯口往下看过,这群人一进来,一楼的食客就乱了。现在一楼人多且杂,我们下去恐怕会非常打眼,若是被盯上。。。”沈灿摇头。
齐子彦和安济源都没慌,这种时候,越是慌乱越是容易出错,刘霁看着二人,也跟着稍微安心了些。
“直接下去不妥,人多的地方护卫也腾不出手。先静观其变,不一定能影响到我们。”
安济源这样说着,却给齐子彦悄悄递了个眼色,齐子彦默然点了点头。两人都有预感,今日酒楼的客人中、没有什么身份贵重的,最有可能被针对的就是他们。但说出来只能徒然引起慌乱,更何况屋里的主子一乱,外面的护卫也会乱,他们两人不一定控制得住场面。
就在他们想着对策时,楼下方才还只是隐隐的骚动、突然清晰起来,似乎是顺着楼梯上来了。这下一屋子的公子们也坐不住了,纷纷站起来,往里面的墙角靠。安济源和齐子彦一起站到了前面,刘霁也壮着胆子站在一旁。
他们能听到的,是一群贫民奴婢的哭嚎和诉苦声,里面夹杂着对贵人的祈求。所以虽然酒楼拦不住,但也没觉得会出太大的问题,无非是一群贱民、不知得了哪里的信儿,聚众跑来闹事,想求贵人们的施舍和恩赐罢了。大部分护卫也是如此想的,所以无论是在楼下的、还是守在门口的护卫,大多没当一回事。
将人们的疏忽大意算在内的计谋,真正爆发的时候才无法被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