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重楼眸色蓦地变得沉郁。
他闻见了还未散去的淡淡血腥气,也瞧见了桌案上的各种灵药,心情不由极端复杂,既惭愧又心痛。
见魔尊主动退避,飞蓬无声地松了口气,答道:“好。”
他赶忙取来整套衣衫,轻微的窸窣声很快便消失,飞蓬转到重楼面前时,已是齐齐整整。
“魔尊坐吧。”冥君拂袖收起灵药,端坐在桌子后。
重楼便也坐下,挥手将敖胥虚弱的残魂放在飞蓬面前。
“这…”飞蓬一怔,本就冷峻的表情更加严肃。
重楼直言不讳:“目前,神界只剩下冥君与女武神两个古神族。”
“这个挑拨大战的罪魁祸首,本座也已按魔界最残酷的刑罚惩治过。”他下巴轻轻抬起:“如今物归原主,还望尔等‘妥善’处置。”
飞蓬静了静,淡淡道:“本君记得,与魔尊说过,有意脱离神界。”
没力气说话的敖胥残魂听了,也目瞪口呆地抬头。
他的声音明明低弱极了,却难掩对飞蓬等同叛族之举的震惊:“飞蓬你……”
重楼冷冷地瞟了敖胥一眼,那森寒的目光让敖胥条件反射地闭了嘴。
“只是意动罢了。”他便又笑了:“况且,那还是你被本座折辱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时候,对神界正经事不做,反害得你收拾烂摊子,结果搭上自己过于失望所致。”
敖胥亲眼看见,在神界众生眼里一贯冷肃端直的神将飞蓬,眼底猛地涌起无边恨憎、刻骨杀意,连双手都紧紧握成了拳头。
而魔尊重楼只微笑地看着气得发抖的他,玩味又不语。
现在不能动手,不然牵连太大。飞蓬极力隐忍,心头的火气却有宣泄之路,全冲着重楼去了。
敖胥便听见,他冰声斥道:“魔尊今日来,只是想羞辱我吗?”
重楼站起了身,手肘撑在桌子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与陷入呆滞的敖胥:“倒也不算。”
“只是天魔女回禀本座,本座当然要来看看。”重楼勾了勾嘴角。
自己打破了飞蓬禁欲克己的心态,让他以后很容易受□□煎熬,不管是因为自己还是别人。
他想着,温声问道:“你不停洗精伐髓,宁愿神体受损,是想洗掉本座留给你的标记吧?”
飞蓬硬生生用这残酷的清洗之法,把自己在他身心设下的标记磨灭,算是从根源避免了动摇。
从此以后,只有让飞蓬动心,才可能让他动欲。
他绝不会像前些日子在榻上那样,被自己轻而易举地撩动欲念了。除非上次的事情再次发生,自己能再次破了飞蓬的身子,强行击破他的心理极限,重新烙下标记。
可重楼心知肚明,他不会再有机会,更不舍得再这么做。
“如果魔尊是想决战…”飞蓬也站了起来,照胆神剑出现在掌中,他快要控制不住心底的杀机:“可以在鬼界外等本君!”
重楼唇畔的笑容更深,血瞳亮如黑夜焰火:“你确定现在可以?若是这个状态失利输掉,本座可不一定会有上次的心软了。”
“锵!”飞蓬直接出了剑。
重楼在不算大的室内辗转挪移,炎波血刃屡屡架住照胆神剑,也总能找准时机,刺向飞蓬执剑的手腕。
“砰砰砰。”一时间,兵刃相交的脆响炸开,倒也没人在意到敖胥。
如果说开战之前,敖胥坚信,自己的计划是为了唤醒甘于平淡的神族。那一败涂地还连累神界沦陷的结果,就真是灭顶之灾,一巴掌拍醒了沉浸于过去荣光的敖胥。
他反而渐渐醒悟,如今更因听魔尊话中之意,对于飞蓬这个受害者,又是拯救者的同族,反而会抱有极深的愧疚。
可与重楼大打出手的飞蓬,不曾在意敖胥夹杂着羞愧的视线。他刚结束那场淬炼,仓促出手固然不失凌厉,神体有损也是真的。
“哼。”重楼忽然闻到泛起的新鲜血腥味,登时凝眉,连退了数步:“算了。”
飞蓬冷冷地看着重楼,额上隐隐见汗。
可他的指尖始终紧紧攥着剑柄,一刻也不曾放松。
但若水碧或魁予在此,便会惊觉,先前出现在飞蓬身上的那点儿颓然,现已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锐利鲜活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