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自信满满的心里,忽然有种已经被人看透了的惶恐。
不可能吧?这丫头一向蠢笨得很,怎么会有未卜先知之能?这一次,她赌上的是自己的一切,自然不会给这个丫头半点翻身的机会!
任岚衣心里反反复复地盘算着,生怕有一丝疏漏。二人心思各异,竟默默无语地坐到了日色西斜,连找个话题聊下去的心思都没有过。
火红的夕照上来的时候,素衣抬眼看到了一个她此刻最不愿意看到的人。
过了这么多日子,他终于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却不是为了见她。
一直以来,都是她卑微地追逐着他的背影,像一只常常被遗忘的家犬,除了默默地等待着他的垂怜,剩下的时间全部交付于无边的寂寞和无望的等待。
如果这个时代所有女子的命运都是这样的,她也无话可说。偏偏被她看到了,有的人可以像高贵的公主一样,风华万千地站在当地,等待着他热烈的追逐。
就如,身边的这一位。
看到凌涵清的身影,任岚衣眼睛一亮,在三四个丫头的搀扶下缓缓站起了身子,却并没有迎上去,而是保持着淡淡的微笑,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带着些显而易见的焦灼和担忧,缓缓伸出手臂,将她拥入怀中。
“秋日天凉,怎么坐在地上?”
“见到妹妹一时高兴,忘记了顾虑。何况地上铺着垫子呢,哪里就那么娇贵了?”任岚衣柔柔地笑着,仿佛晚霞中所有的温暖都停留在了她的身上,和煦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铺了垫子也不行,你是有身子的人,怎么总不懂得照顾自己?”凌涵清的神色有些冷,缓缓地看向四周垂首的丫头们:“便是夫人自己不留意,你们也要处处小心!这池边寒气逼人,如何待得?你们就是这样用心照顾夫人的?”
呼啦啦一片丫头跪地请罪的声音,听在素衣耳中遥远得仿佛隔了几个世纪。
所谓指桑骂槐,大抵如此吧。
他究竟是骂丫头们不用心,还是骂她不知事,害他心尖上的人受了委屈?
她一定很该死了。池边寒气袭人冰冷刺骨,她却任凭——不,也许是有意撺掇——有身孕的姐姐随意坐在地上,居心何在?
在他的眼中,她的险恶用心,已经昭然若揭了吧?
素衣很想为自己辩解。她不知道秋天的池边会这么冷啊!
寒冷彻骨。这种几乎可以将人的灵魂冻碎了的酷寒,即使在她有限的生命中最寒冷的冬天,她也未曾感受过,怎知会出现在今日这个阳光尚暖的秋天?
所谓心寒,原来如此。
素衣阖上双目,不愿再看那人带着担忧的责备的目光。
只恨不能再闭上双耳,彻底隔绝了对这冰冷的世界的感知。
整整一个下午未曾起身,至此才发觉自己坐着的太湖石确实潮湿冰冷,那寒意直直渗入骨髓,痛到麻木。
只可惜,她的痛,她的冷,却不会有人心疼的。
一直就是这样啊,早该知道了。
为什么会对那人抱那么多的幻想呢?难道来这个世界不久,竟完全接受了这个世界可笑的逻辑,除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吗?
一个人的心,如果不在你的心上,你再怎么卑微,也是没有用的,只会让他更瞧不起你罢了。又不是十几岁不谙世事的少女,这样的道理难道还不懂吗?
该醒了,早该醒了!
就让他们幸福去吧。这个世界,终究不是她的。
“姑娘,天晚了,进屋吧……姑娘?”素衣感觉到有人缓缓地摇着自己的肩,茫然地睁开眼睛,才知道周围只剩下了她自己,和她的两个笨乎乎的丫头。
聪明人都是会拣高枝飞去的,可见这两个丫头实在笨的可以。菡香就罢了,家生丫头无处可走。青儿却本该是个有出息的,为什么傻乎乎地一直跟着她呢?难道不知她这里是没什么前途的吗?别说什么舍不得的话,才认识几天呢?她可不觉得自己有过什么恩德给她!
“姑娘,你还好吧?”青儿的眼中是真诚的担忧。
“好什么好!能好才怪了呢!你没看那个贱女人那副德行!女人的脸都被她丢光了!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小姐都要被她气死了,你还问好不好!”菡香憋了一肚子气,一张小脸涨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