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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事情不大,但还得多谢寒郎中的出手相助。
太后连连轻拍她的肩膀:“好了好了,别气——朝中派系林立,什么时候意见统一才是怪事,今日走了人明日又出现个别的什么怪人来,若是个个都生气,气出病来又当如何,该说就说该骂就骂,大不了你就当个屁给他放了就是。”
“殿下说得有理,但那人是虎太师,云昭哪儿敢?”谢云昭收敛一身凶气,带着孩子在长辈面前告状的语气。
两人正说着话,太后稍稍侧眼,身侧的芸蕙姑姑悄声带了宫人出去,合上厚重的殿门。
“虎太师也掺和进来?是不是饷司里他儿子那点子事儿?”太后的消息还没传到。不过虽然这几年她很少再参与政事,但对于朝堂种种还是如指诸掌。虎太师虽然也算是她半个长者,但是心里的小九九她还看不上眼。
谢云昭简单说了,一脸蔫蔫的模样,本就劳累很长一段时日,现在更是让太后异常怜惜。
“令晖且去好好做,什么事岫姨为你做主。”太后怜爱地揽着她的肩,目光柔软。
谢云昭靠过去,不羞不臊:“谢谢岫姨。”
等出了华荣宫,她立刻恢复成精龙活虎的大将军模样,哪里还有半分方才蔫巴可怜的脆弱样子,转身便又朝着清和宫的方向去。
最后时日
“五殿下?你是说康悦公主啊……她是先天不足,生在皇家已经算是幸事,万金良药养着才活到现在,但最多也不过一年。你也知道,我擅长外科,这内里的毛病还是御医拿手些,但毕竟公主乃是金枝玉叶不敢下重药——都难啊。”空青子翻开随身带的手札,从许多年前的记录查起。
他从康悦公主历年诊脉的记录看,也知道宫里为了养这位公主花了多大的心思,但如今药石无医也只能慢慢靠药吊着。
“娘子也是这般说,先天不足不能大补也不能用厉法疏通,沉疴缠身,容易兰摧玉折。”谢云昭心中亦是沉痛,她并不精通医术,只是能认识一些简单的药材、配一些简单的药方,但当年也曾在藏书阁翻看藏书三千,从浩繁卷帙中找到寥寥几列的记载。
——徐国徐安宗七年,安宗有长女惠阳公主,先天不足。帝爱怜,寻天下至宝养之,千娇万宠。安宗二十年,公主溘然长逝,未及豆蔻,帝哀泣。
即便是像惠阳公主这般被天下至宝滋养的,也不过十三的年纪,而萧知棠现在已经撑过了十四的生辰。
本以为会是好的转变,但是空青子的话无异于是一盆凉水。
当年他就说公主很难挺过及笄之年,现在又再次确定公主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如何让人不揪心?
空青子将手札收好,又整理药材继续配药,嘴里呶呶不休:“你知道就行,说是最多一年,也许不过半年,你若是舍不得就多去看看她,到底还是个孩子,这么大连宫里也没出去过,唉……”
谢云昭恍惚间记起当年的事,心道:知棠也是出过宫的。
那年冬天她也还小,知棠看见皇兄皇姐们出宫赏花灯吃美食,心中望眼欲穿的羡慕,不吵不闹的模样让谢云昭心软。
她将萧知棠裹得严严实实,又将她盖在自己的貂皮大衣中,捧着汤婆子靠着暖炉就带出宫去,让她在马车里好生待着,一路从城北走到城西。
还不等回宫,萧知棠就难受起来,离了暖阁和安神的香,加之这外面正是梅花盛开的季节,萧知棠不一会儿就小脸泛红,谢云昭吓得不行,赶紧将人送回宫请了御医。
没曾想贤妃娘娘当时就等在暖阁之中,她还是头一回感到头皮发麻的感觉。
还好娘娘没有责怪,只是差人请了御医。
萧知棠的身体没什么问题,但是谢云昭那时才算是真正了解到这个公主妹妹是怎样的一副孱弱身躯,也是因为如此她才进藏书阁查找历史记载。
时间是温柔的,在不知不觉间徐徐前行,最后留给人如光华般璀璨的记忆,让人眷恋不舍。但时间又是残酷的,当亲朋远去,只留下一地与她相关的记忆,又让人彻骨寒凉、夜不成寐。
时不待人,谢云昭决定将军中安置妥当后好好去陪陪她。
……
没等军中庶务办完,苏续就找过来,谢云昭在燕营里差人准备午膳,两人就这样相对坐着。
他一身朱红色的官服,正襟危坐时说不出的典则俊雅,有霞姿月韵、玉树风采。
“南方治水是要事,但是往年都是工部的人,今年怎么就叫上你了?”谢云昭将任职的文书看了又看,实在是好奇。
苏续轻笑一声,抬眼看她:“是我自己要去的,虽然在兵部有我爹疏通关系,但前期诸多事情还需要多磨合,只有干点实事才能让同僚心服口服。今年南方洪涝已有势头,加之育婴堂的建立,利益错综复杂,比之往年会忙乱许多,我也是协同工部侍郎南下,会带一些人手保障路上安稳。”
“路途遥远,延之多保重。若是遇见不能着手处理的情况,也要机灵些,别着了别人的道。”谢云昭将文书合拢递给他。
他手指轻轻按在文书书皮上,摩挲两下,轻笑:“好……难道在令晖眼里,续很愚钝吗?”
“自然没有,在我心中,延之颖悟绝伦。”
谢云昭抿唇,有下人将饭食端上来,两人自己摆好碗筷开始用膳。
两个人用膳,没有那么多别的讲究,也继续闲聊。
吃完饭要走时,苏续在廊下伫立良久,直到她上前相送。
“若是续此次不辱使命,成功归来,不知何时有幸能与令晖共同赏花?”苏续说这话时眸光清澄,眼中盛着偏折的天光,有少年人的玉润冰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