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敢再犯,别怪我逐你回苗疆。”谷仲臣语气冷硬,毫无半分转圜的余地。
“我……”乌依缩了缩肩膀,没见过他这般酷戾的表情。记得在京城里,他待人都很和蔼可亲、笑容可掬的啊!怎么才过月余,他整个人都变了?
向来笼罩在谷仲臣身边温煦和缓的气氛全不见了,代之而起的是刀一般尖锐的惶然与不安。到底是什么事令他如此忧烦;将一个逍遥的翩翩佳公子,一变为焦躁可怕的无情郎?
乌依疑惑,怨恨的目光不自禁射向敖寒。场中只有她一个人,莫非她就是改变谷仲臣的罪魁祸首?
“乌依——”谷仲臣暴吼,她若敢在“百草堂”里伤人,就休怪他手下不留情。
泪水迅即冲盈上乌依的眼眶。“知……我知道了……”她结巴著,真被他吓坏了。
谷仲臣五官冷硬如石,又一声雷霆怒吼在院里炸开。
“你们也都给我听著,不准再吵吵闹闹,否则休怪我请出家法伺候。”
欢介不满又愤怒地瞪著谷仲臣。这没良心的大少爷,居然如此对待敖寒?可恨!实在是大可恨了!
而吴修则是一脸无所谓。管他那厢家规如何,他只要保住欢介无病无痛,便心满意足了。
谷仲臣将注意力全数移转到敖寒身上,心底一股莫名的冲动,想摇晃她的肩、逼问她,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她有何感想?
如果——他心里有一丝希冀——脱离了父母之命,她是否依然恋他如昔?一旦所有的事情都超脱了世俗礼教的规范,她还愿意抛却一切,伴他至地老天荒吗?
他的眼神专注地凝在她身上,时光在无声无息中溜过。许久后,他终于彻底绝望了!在有另一个女人寻上门来欲与她抢夺丈夫时,她也只会躲在角落暗自哭泣,根本没有勇气起而抗争。
这就是传统的女性,完全不敢违背女诫教条,即便丈夫有了出轨行为,亦要宽容接受。比如她,将七出之训守得多好啊!不嫉妒,博爱宽大得叫他挑不出半分缺点,这样的女性合该是全天下男人心目中的至宝。
但……满足不了他、心中火热的渴望啊!他是一个如此光灿像太阳般的男人:做官要做一品官;娶妻当选奇女子;行事但求恣意快活……却叫他一生都得对著一个没有主见、平凡无奇的妻子,这要他如何能甘心?
又失望、又愤怒地,谷仲臣不再望敖寒一眼,迳回“翠松楼”发火去了。
在谷仲臣转移脚步的同时,敖寒袖里的小拳也悄悄地握紧了。
终于,结束的时刻到了!一直以来,她知道他不爱她,但也不信他会另娶,毕竟他们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同伴,即便没有爱情,也该存著友情才是。
但她错了!一男一女没了爱情,就什么也不是了。他终是另娶了一门妻子,那么这谷家就再无她容身之处了。
她羡慕那位名正言顺的谷夫人,她得到了他的爱;不似她,守候十年,终究是一场空。
六岁那年,她一无所有地进了谷家门;而今在二十八岁的当口,她也将两袖清风地离去。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下来,待她消逝后,会有人想念她吗?不敢想。纵有人,也不会是他——谷仲臣。
风和日丽下的好天气,“百草堂”平静一如以往,仿佛乌依不曾来闹过一场,而堂里也从未出现过两位“夫人”!
敖寒天天忙著为人看病,而欢介则紧跟在她身后,是徒弟、也是护卫。
吴修只要有美人儿看,天塌下来他也不管。不过他近两日很勤于跑西厢,是因为里头收容了一位投亲不遇的俏寡妇,他爱极了她忧郁惹人怜的俏脸。
乌依无聊得只能数地上的蚂蚁打发时间,谷仲臣日前的警告起了作用,令她一时收敛了行为,不敢再乱使性子。
至于“百草堂”名正言顺的主子谷仲臣,他心火一天比一天旺,从早到晚就忙著努力、用力地生气。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情就是烦,尤其一见敖寒淡漠的脸庞,心火更是一丈一丈往上窜高。
这女人真厉害,心比冰还冷,不愧“敖寒”这名字。天天看著乌依在眼前晃,对他使媚撒娇的,她的脸色变都不变一下。
谷仲臣越想越是气愤烦躁,可也摸不清敖寒心底真正的想法。
“吴修,出来一下。”实在烦极了,他闯进西厢,不顾众多诧异的视线,硬是拖走好友。
“干什么啦?”吴修还舍不得离开那俏美的寡妇,直甩著他的手,不肯离去。“有事在这儿说。你没瞧见今天病人特别多,我得留在这里帮忙呢!”
谷仲臣把视线一溜,瞧见端坐对西的敖寒,她正专心为病人把著脉,似乎连他的到来都没发觉。
“上马厩、飙马去。”无端端地,他语气又恶劣了十分。
吴修眨眨眼。这倒稀奇,认识谷仲臣多年,没见过他这么烦躁的模样。
“要不要顺便陪你过两招啊?”
“更好。”才出中廊,谷仲臣已经等不及对他动手动脚起来。
在屋里的乌依听到声响,好奇地探头查看。
“你们要过招怎不找我?我好闷啊!”她飞快地跳出窗子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