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声惊雷落在房中,尤其是,落在徐冽的耳边。
徐冽猛地夺过徐天手中的手机,还没来得及说话,耳边已传来刘英石的声音:“你还不晓得吗?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那天蓝蓝在医院拿了化验单就走,我猜她是想快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徐冽。”
“哪……”徐冽艰难地从喉咙、嘴唇,甚至牙齿的摩擦间发出那样的颤音,“哪天?”
“徐冽吗?”刘英石似乎更惊讶了,“怎么?连你也不知道?就是我来英国的三天前啊,大概……5月底,对了,5月24日,是那天。化验出来,蓝蓝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可是身体状况不太好,流产的几率很高。而且……”
砰的一声,手机掉在地上,徐冽呆呆地站在原地。他知道5月24日是他离开上怀的日子,是他……抛弃伽蓝的日子。
伽蓝一定是拿着化验单到机场去找他了,可是没能找到。或者……徐冽忽然想起了什么,浑身战栗起来,从脚底到头顶每一处都透出彻骨的寒气。或者她找到了自己,却看到自己与雪儿在一起;或者,她甚至听到了自己和雪儿的对话。
那天,他说了什么?他与雪儿究竟说了什么?徐冽揪扯着头发,慢慢沿着大床坐下去,恐惧幽幽地环绕着他,绝望缓缓纠缠着他,他想不起自己究竟说了什么。可是他却知道,也许晚了,也许真的……什么都晚了。
“冽儿,你别这样!”余兰有些惊惶地扶住儿子,她从没见过从小自立的徐冽露出过这种惊惧的表情,“蓝蓝怀孕了是好事啊!她在哪儿,我们去把她接回来。”
“我……我不知道。”徐冽抱着头,用沙哑的声音说,“妈,我找不到她,我找不到伽蓝了。”
他的声音慢慢哽咽,破败地断续地从喉咙中扯出来:“是我伤害了她,是我抛弃了她。妈,我把她弄丢了,我把我……深爱的妻子和孩子弄丢了。”
徐冽吐出灼热潮湿的气息,夹杂着深如渊海的痛苦问道:“妈,我该……怎么办?”
徐冽滚烫的泪落下来,滴在余兰的手背上,像沸水一般灼得她刺痛,余兰心疼地抱住比自己高了一头的儿子,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看着他像受伤的野兽一样躲在自己怀里呜咽,一阵阵心酸。
怎么办?徐冽紧紧咬着牙,痛得浑身都在发抖,却止不住恐惧的滋长。他究竟让伽蓝抱着怎样的心情从机场离开,他究竟让伽蓝带着怎样的绝望与上怀诀别,是否他毁掉的并不仅仅是一个家庭,而是伽蓝的整个人生?
“冽儿!”徐天威严肃穆的声音冷冷响在徐冽耳畔,“自己犯的错,自己就要去弥补。自己爱的人,自己就要去追回。徐天的事我会处理,你安心去找伽蓝吧!一天找不到就找一个月,一个月找不到就找一年,一年找不到就找一辈子。但是你要记得,如今的她不仅仅是你的妻子,更是你伤害过的女人。”
第8章 圣诞(1)
你不用这么急吧!我也只是偶尔瞄到过这个名字,并不确定是不是……更何况已经是上个月的事了,他不常来的……
徐冽紧了紧身上暗灰色的长风衣,疾步走出了机场。
灰色风衣,长不及膝,HANDMADE的精良设计,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了他修长的体形。
徐冽不怎么怕冷,他也讨厌把自己裹得臃肿不堪。呵!谁会愿意呢?除了那个没有什么追求的小女人。她说:“徐冽,到冬天你一定要买很多很多衣服给我,把我裹成一个粽子。”
她的冬日愿望,就是裹成一个粽子,徐冽忍不住笑了。身边经过的金发美女不时向他投去暧昧的一瞥。
他以前也到瑞士出过差,可是每一次都有着明确的目的,有专门接送的人,有永远守在身边的保镖。从前的他,绝不会有如此纤细敏锐的触感。
在这个充满异国情调的洛桑市,他能找到伽蓝,找到他深爱的妻子和孩子吗?
徐冽叹了口气,心里因为可能出现的否定答案而恐惧着。无论如何都得不到伽蓝和伽齐确切的消息,已经走投无路的他,唯一的想法是从岳父岳母那条线去查。无论被怎样责备、奚落、怒骂,都没有关系。他甚至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来承受他们女儿被伤害的怒气。只要他们肯告诉他伽蓝的下落,只要他们还肯把女儿交托给他。
出乎意料地,唯一肯出来见面的岳父林成没有责备他,只是很疲惫地说:“你们的事,我不清楚,所以没资格代替蓝蓝骂你。但是,你如果想问蓝蓝的下落,那么抱歉,我无可奉告。”
“爸……林伯父!”徐冽艰难地说,“我真的很想见伽蓝……我是她丈夫,却不相信她,就算你们不肯原谅我也是应该的。可是我……真的很想见她。”
林成冷笑道:“让徐天的总裁向我低头,我怎么承受得起。”
徐冽语塞,他甚至说不出,你是我的岳父、我的长辈,这样的礼节和尊敬是应该的。只因,他早已把印着冰冷铅字的离婚协议书给了他女儿。
“我真的很爱她……”徐冽只能用艰涩沙哑的声音这样解释,无力而苍白,“到现在才认识到有多爱她,我……蠢得无可救药。可是,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这一次,我一定会给她一辈子的幸福。”
长久的沉默,久到徐冽几乎以为林成已经离开了。林成却叹了口气道:“伽齐把伽蓝带走了,我只知道他们在瑞士,每月都会从洛桑寄一封信回来。”
林成再不看狂喜的徐冽一眼,站起身来,摇头道:“搞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恋情啊!”
徐冽一走出机场,就拦了一辆的士,用很流畅的法语说:“Place de la Palud(帕路广场)。”
司机是个有些秃顶的中年男子,头发是很淡的金黄色,一张脸圆圆的,笑容很热情。可能是很少碰到会讲法语的外国人,所以一路上总是跟徐冽搭着腔。
“你是来洛桑旅游的吗?”
徐冽摇头道:“我是来找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