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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信都是容安给阮鹏写的来信,去信想到都葬送在浮屠宫的大火中。萧笙拆开最遥远的一封,容安俊逸的行楷映入眼帘:“阮兄,见信如晤。婚礼一别之后,我们已有一年未见,不知近来可好?我在浮屠宫一切都好,只是有些想念中原的朋友。上月我还与娘子说起,想带她来中原看看,顺便拜访昔日的老友,可惜这月她便有了身孕,不宜远行,我筹划的中原之行只好作罢。一想到即将成为父亲,我便高兴得夜不能寐,不知能否有容兄的福气,头胎便得一对大胖小子。其实我倒并不贪心,只要孩子健康,男女都好。如今我为起名一事几乎愁白了头发,一想到还要等上八个月才能与孩子见面,便不禁担心我的一头青丝,但愿不要华发早生才好。既然我无法启程去中原,便只能邀你来喝满月酒,到时我们再一起喝个畅快。”
第一封信通篇念叨的都是还未出世的孩子,萧笙感动得手指颤抖,难以置信的抚摸着这些二十年前的古旧墨宝。
了然又帮他拆开第二封,两封信的时间隔得很近,想来容安此时还未见到回信。
“阮兄,见信如晤。其实我并没有什么要紧事要说,只是睡前伏在娘子的肚子上听了听,难以想象我的孩子就在里面悄悄成长,于是不禁又开始幻想他的模样,故而睡意全无。夜深人静,我左右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只好悄悄爬起来写信消磨时间,若我实在絮叨,也只好请你忍一忍。我已经想到了一个极好的名字,打算叫他‘笙儿’。这个名字斯文雅致,男女都可,但我略有担心,若他是男孩,叫笙儿恐会显得阳刚不足,阮兄有做父亲经验,可否给我一点建议?此事很重要,请速速回信。”
尘封的往事刺激了萧笙的神经,他的呼吸起伏不定,了然温暖的臂膀一直拥着他,体贴的去亲他的鬓角,柔声道:“阿笙,你的名字是爹爹起的哎。”
萧笙点点头,说不出话来,又急着去拆第三封。
“阮兄,见信如晤。若你也觉得‘笙儿’这个名字好,那我便放心了,经与娘子商量,孩子的名字就这样定下。另,你信中所言中原大乱,战火连天,我非常担心嫂子和世侄的安危。如今看来,塞北反而成了好地方,浮屠宫偏安一隅,岁月静好,未受战火侵蚀。你上有老下有小,世伯身体不好,贤儿和哲儿才刚满三岁,如若可能,我建议你举家北上,来浮屠宫暂避。若是担心军阀割据路途不畅,我可令浮屠宫铁骑前去接应,确保你们的安全。”
到了第四封信,气氛陡然沉重。
“阮兄,见信如晤。你说值此国家危难之时,有识之士不能弃家国于不顾,我佩服你的气节,也尊重你的选择。可惜我从来没有抱负,一心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尤其是成家之后,更加养得怠惰,连昔日最拿得出手的武艺都日渐稀松。说来惭愧,自从娘子的肚子一天天隆起,我现在只要半日见不到她就心慌,着实没出息得很。故而你让我归去襄助中原武林的请求,我无法应允,实在抱歉。”
萧笙看了看落款时间,离自己生辰只剩三个月,惊觉大事不好,连忙去拆下一封信。
“阮兄,见信如晤。你所言只要得到叶虚经能救大昭,但叶虚经是浮屠宫的宝贝,萧宫主肯把青茗嫁给我,于我已是大恩,我不能再觊觎其他。你们所言的计划,我既无兴趣也不会参与。浮屠宫铁骑无情,我不会将此事告知宫主,令你的处境雪上加霜,还请阮兄好自为之,此事就此打住,不要再提。”
第六封信:
“阮兄,见信如晤。我自娶妻之日起,就已将萧氏一族视作家人,断没有监守自盗的道理。你既是我的好友,应当对我有所了解,我生来不羁,决定的事情不会更改。不单是你劝不动,你们六大门派的联名信劝不动,你把这可笑的圣旨寄来,我也断不会奉旨偷经。我容安今日铁了心要做乱臣贼子,容氏在中原的祖业,皇上若要抄家便都拿了去。总之,我既不会帮你们偷经,也不会与你们接应,若你执意铤而走险,我将与萧氏一起,对你拔剑相向。如若大昭因此而亡,恕我,爱莫能助。”
信已拆完,还附带了容安退回的圣旨,明黄的绢布上以天子口吻责令容安奉旨夺经,朱红的玉玺似血染,刺痛看客的眼。后面的事情,萧笙已经猜得到。他呆呆的坐着,泪珠子湿了信纸。
了然知道他心里乱,抢走他手上的书信,小心收好,而后将他掰过来,默默抱着他,细碎的吻落在他脸上。
“了然,我爹是个好人,对不对?”萧笙想到自己一生的凄惨竟始于误会,直至造成他即将与了然生离死别的结局,心痛得不能自己。
他早已不恨容安了,今日看了信,更加同情他那可怜的爹爹。
容安坚定选择了与浮屠宫共存亡,不惜抗旨不遵,却被萧宫主不分青红皂白的斩杀;他选择了帮朋友护短,却反被他们的一意孤行害死。之后的二十年,死去的容安背负骂名,捡了命的六门派茍且偷生,谁又帮他澄清过一句?
恨六大门派?不,他们不过是些背锅的替罪羊,且都已死在无影剑下。
恨大昭?恨昭德帝李瑾?可大昭已经亡了二十年,他又怎么去恨一个尸骨无存的人?
最后,他也只能恨不公的命运。是命运让他受苦,又偏叫他在咽气前尝着甜。
是命运,让他不能和了然长相厮守。
他恨啊!
了然还在哄着他:“阿笙,你爹是最好的人……”他说了一遍又一遍,似催眠般,极尽温柔和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