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昌帝竟然不按理出牌。这种安排明面上是对楚悦的信任有加,是难求的隆宠。但换个角度考虑,文昌帝这样不是摆明了将推她到太女楚风的对立面上去了?楚风与楚悦关系是不错,但是这种仅仅是不错的感情这并不能阻止她们彼此互生嫌隙和猜疑。
试问,若是楚悦对楚风有足够的信心的话,她又何必千里迢迢赶来烟波城向我问计如何处理这一棘手的问题。
“楚风现在怎么样?”我轻轻道,一边吹开水面的茶叶。
楚悦笑了笑,眼睛中半是清冷半是讽刺:“她变了很多。”过了一会,又道:“不过,对我还是很好。”
前面一句话是事实,后面一句便不是那么肯定了吧。
我没有接话,阿九关切的望了楚悦一会,知道她心情不怎么好,也没有随便插话。
“大姐死的时候,有情报处的暗子在场。虽然知道这是迟早有一天必然会发生的事情。不过。”楚悦笑的少见的带着一丝惆怅,“我忽然有一种感觉,心里想着,会不会有哪一天轮到我?虽然我也很讨厌大姐,不过她死的时候,我还是觉得有些难过,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感同身受’了吧。”
阿九握了下楚悦的手:“六姐姐,母皇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五姐姐虽然聪明,也有为皇的潜力,但在她眼中这还不够。一个真正的皇者是不可以被感情所羁绊的,所以她是在提醒五姐姐,即使亲近如同六姐姐,依赖和信任也是要一定限度的。五姐姐做了太女之后有很多事情都依赖六姐姐,对不对?”
楚悦听到这里,有些生气道:“我巴不得她别来烦我,我本来日子过的快活得很,整天就知道扔一堆事情给我做。”说到这里,又苦笑一声:“阿九,难怪母皇那么喜欢你,什么事情在你眼里都好象透明的一样。”
阿九特特转头看了我一眼,我干笑一声,他才解释道;“其实这些都是华衣说过的。”
楚悦略略一愣,向闲闲的自斟自饮的我半是玩笑半认真道:“你倒真应了那句料事如神。”
阿九难免的得意,春风满面的道:“也不看她是谁的妻主!”
楚悦翻了个白眼,连连道:“是啊是啊,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竟然小瞧了我们永乐皇子的妻主大人!”
永乐是阿九的封号,说起来我现在皇家的口中应该被称为永乐驸马了。不过阿九所有我认识的亲人中,也惟有眼前这个楚悦我还看的顺眼。阿九虽然没有专门提过,我也知道他对这个姐姐的感情也很特殊。很久以前楚悦就为阿九这个弟弟对我没好气过,让我离他远一点。这在亲情单薄的天家骨肉中,已经是弥足珍贵,让我素来对她颇有好感。心中决定若是能帮她的忙,倒也不怕麻烦一点。
阿九听的高兴了,才继续道:“华衣还说过,如今朝廷中大姐姐与何家的势力不在了,若按实力排,六姐姐你身为御封的亲王,父亲又是如今后宫中品秩最高的淑君,加上常家富可敌国的后台,除了五姐姐外,你可是稳占第一名。这就已经足够有威胁到五姐姐的力量。”
说到这里,阿九小心的望了我一眼,又道,“何况五姐姐本来还可以依仗的萧家如今已经被削弱得几乎不成样子。而大楚军中也不再是萧家一家说了算。常清书有虞、卢、全、苏四名将军全力支持,已有足够与萧炎有平分秋色的分量。六姐姐,你说母皇担心你的理由充分不充分——如此发展下去,常家可是不难成为第二个崛起的萧家啊?”
第206章
楚悦一张脸被阿九越说越黑。
我见阿九说的起劲,便只笑着看他滔滔不绝,他兴高采烈的说话的时候,眼睛总是熠熠发光,即使在说无比严肃和性命攸关的事情的时候也还是一副精灵古怪的样子,让我总忍不住想笑。
阿九话音刚落,楚悦便愁眉苦脸道:“我看母皇不是想提醒五姐,是想警告我吧。说不定还是想顺便警告一下我父君。”叹了一口气,“说起来真是气人,母皇对五姐未免也太好了一点。叫人想不嫉妒也不行啊!”然后摆出一副妒妇的嘴脸。
阿九忍不住掩嘴笑起来。刚刚有些压抑的心情又舒畅了些,于是决定暂时搁下,先叫了一大桌子菜填肚子。
面对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连上一秒钟还忧心忡忡的楚悦也不由得转移了视线。
于是三个人开始埋首满桌的饭菜,话题也开始扯远了。
“刚刚看见你马车里那个小男孩是你那个小徒弟吧。”楚悦一边伸手去夹一片牛肉,一边道:“他现在可不得了!”
我早料到这一天,并不意外,只顺口道:“怎么了?”
楚悦大惊小怪道:“你知道他现在有个什么外号吗——天雷童子!!”
我忍住从肚子爬上来的笑欲,问道:“怎么说?”
“说他是你从天上请下来的仙童,助我大楚国运昌隆的祥瑞,让越人屁滚尿流的神灵!”楚悦忍不住自己先笑了。
楚悦告诉我自从三年灭辽之后,大楚子民的自信就空前高涨起来。半年灭辽,如同一个神话一样在民间传播。尤其是这一两年,饭馆茶馆的茶余饭后总能听到道:“北越算什么,西辽也不过半年就被我们给灭了。”“若是老实呆着,便罢了,若不安分,哼,大不了再花半年时间再灭个越——三国一统,这才是正道呢!”
只是当年我这个带领灭辽的将军后来却莫名其妙的成了通缉犯,后来又莫名其妙的不了了之的不安定因素让这种风气并没有涨过了头。京城之外知道三年前发生什么的真相的人并不多。朝廷对民间的说法是有西辽奸细在军中制造了我企图拥兵自重、自立为王的假证,导致朝廷失察之下错下通缉令,后来发现了敌人的诡计,为我洗清了冤情,让我回家“休养”去了。
当然这也仅仅是朝廷的自欺欺人的做法。我三年前在京城大街上劫人的一幕并非无人看见,平民百姓或可不知,但是京城的权贵仕子们,稍有关心时政的基本都能将真相猜个八九不离十。
余光打量了肩膀上的几根白发,心道,回去了,还不知道怎么样的热闹呢。以前就不消停,如今目标显著,会不会一上街就被人围观呢?或者想个办法,把头发染了?
闲话说的差不多,阿九终于问道:“母皇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