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衣放下茶杯,抬头也直视着我,一字一顿:“你说的一点也没错。”
他起身道:“这茶确实不错。”然后又向文昌帝道;“儿臣宫中还有少许事情还要处理,晚些再来探望母皇。”
文昌帝凝视着他低垂的头,道:“你有事就去吧。朕这里随时都有人伺候着,你不用太担心。”
雪衣一走,我感觉阿九便松了一口气。我知道他心里担心什么,不禁有些心疼,伸手取了他的帕子,轻轻给他擦去手心的汗,故意笑道:“你紧张什么,连带把我也搞得紧张兮兮的。”
阿九被我逗笑,顿时把刚刚的种种情绪都抛到九霄云外,道:“我哪有紧张,明明是你紧张。”
我拍拍他的手背,道:“一切有我呢,不用担心。”
阿九一瞬间又恢复了信心,脸上又恢复了平常的笑颜,恩了一声。
回头望了文昌帝一眼,我对阿九道;“我想和你母皇单独谈谈。你先去花园玩会。”
阿九知道我有些事情须与文昌帝说开,于是点点头,出去了。
我走到文昌帝面前,她缓缓抬起头,淡淡道;“你能让阿九回来,我很感激。”
我坐到她床前道;“我带阿九回来,不是为了让你感激的。”说着拾起她的手,为她切脉。
文昌帝大惊,想要抽回手,被我一手按住。我冷冷的看着她,她大概也觉得反抗无用,索性也由我去了。
一会后,我放开了她的手,观察了她的面色,问道;“吃了多久了?”
这种药物或者能瞒过那些太医院的太医们,却是逃不过我的手指和眼睛。这是一种带有轻微毒素的药,一般是用在以毒攻毒的治疗方案中,药效缓慢,少量使用对人体伤害并不大。但是如果长期服用,则如同慢性自杀,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药石罔效,反比普通的烈性毒药难解,或者说根本无解。
不过这种药物却不算毒药,因为它的味道比较明显,普通的饮食很少能掩盖这种味道,用它来谋害别人的成功率可以说是零。普通医生或能看出是中毒的症状,却是想不到这一层上面去,反会走入误区,认为是病人疲劳过度,或者是中了什么罕见的奇毒。
排除他人下毒,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这药是文昌帝自己要吃的。
文昌帝收回手;“我就料到逃不出你的眼睛,这一招还是当年弓麝无意中告诉我的。若是你也看不出来,我想也只能她亲自出马才能发现了。”
我见她似乎还有点高兴的样子,不客气道:“你这样做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几乎凡是怀疑你中毒的人都以为是楚风做的手脚。以你对你这个女儿的疼爱程度,我不认为你是想陷害她!”
文昌帝苦笑了一下:“陷害风儿,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她可是月词唯一的孩子。放心吧,没有证据的事情,再风言风语,也是伤害不了人的。风儿还小,且把这个当做一种历练吧。”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质问道。
文昌帝大笑了起来,几乎没有血色的脸上似乎也焕发出光彩起来:“我到底想做什么?这不是很明白吗?华衣,你这么聪明的人,原来也有想不到的事情!”
第208章
接下来的几日中,我天天陪阿九进宫探望母皇,每一天都看见的文昌帝都比前一天更加虚弱和憔悴,只是她脸上的笑容却不是虚伪的,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落山的太阳照耀这一片枯黄的树叶,绽放着最后一丝金黄色的光芒,耀眼而珍贵。
楚悦曾问我文昌帝的病是否有药可医。
我答心病需心药医。
楚悦愕然。
那日我确实未曾想到文昌帝的口中会说出那样的话。
“如今风儿已经具备一个帝王的素质了。朝臣对她的信心日益充足,而她自己建立的嫡系力量初步成型,我对她很满意。所以,我觉得是时候去找月词了。”文昌帝眼睛望着窗外,似乎在回忆往事。
我的耳朵几乎难以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思念可以延续几十年不变,然而这种感情放在一个皇帝身上,总觉得有些格格不入。
“华衣,你相信吗?我也是曾经爱过的人,并且一直爱着的人。死对我来说并不可怕,很多年前,我就想追随月词一起去,只是月词用生命保护下来的孩子,我却是不能放任她被人欺负,甚至谋害。但是既然我活着,我不但要履行一个母亲的责任,还要履行一个帝王的义务。所以我选择了拆散了你和雪衣,是为风儿打算,也是为大楚打算。”文昌帝转向我,看着的眼睛:“你恨我吗?”
我恨你吗?
我无言以答,“你桌这么多,就为问我恨不恨你?”
文昌帝微微笑道:“我是过来人,你心里想什么,我很清楚。实际上我也并不那么在意是不是恨我,一个帝王是不怕被憎恨的——帝位这个东西本来就被无数憎恨垫高的。我也清楚,只要你做素衣门掌门一天,就会保护大楚一天,风儿是问天选定的帝王,所以我并不担心你会真的去找她麻烦。但身为一个母亲,我却担心,你会不会因记恨我而伤害阿九。今天看到你没有忘记作为一个妻主的责任,努力维护他,保护他,我很高兴。虽然我依旧不认为你是阿九的良配。但是既然他喜欢,那也就不重要了。”
“如今,我唯一担心的事情已了。可以放心的离开了。我唯一想向你请求一件事情,不要将我的真正的死因告诉其他人,也不要阻止我——当然我想,你或者也没有打算阻止我。”
我自然不会阻止你。你做大楚帝王一天,我便保你一天,但是若你自己求死,我也没有那个义务制止你——我们并不是朋友,不是吗?
文昌帝在我们回到京城后第十天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