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只觉得心里陡寒,庄子的事怎么会被人知道?那不是说,贾母给贾宝玉和林黛玉留下的庄子,也被人知道了?她倒还不妨 ,毕竟如今假假也是个郡主,王夫人就是再借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把她的那份儿给吞没了。可宝黛二人的……还能保得住么?
不行,得跟元春打个招呼,好歹还能护着些。元春虽早年进宫,但与贾母倒还祖孙情深,更甚于王夫人。想来念着贾母的抚养之恩,对林黛玉还有几分维护之情。
“皇上,臣女如今觉着好多了,头不晕眼不花,再呆在这里也不像话。该送探春回凤藻宫去了,叫太后听见了风声,也要责怪探春太不知礼,皇上也有违孝道。”
皇帝又气又怒地看向她,探春急忙赔上笑脸。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瞧见。
“罢了,你总不肯留下,就让刘公公送你回去。别人做梦都想让朕召来,你却非要想法子逃了去”
前半句说得赌气,后半句说得恼怒,探春只作没有听见,忙着接口:“臣女谢皇上恩典。”
这恩典,他可给得不情不愿。
“若是那年没有停下选秀,早就把你选入宫中,哪里还有这些为难?”皇帝旧事重提,悔之不及。
探春笑道:“那可未必,那时皇上眼中佳人如云,哪还会瞧得见臣女?况且大姐已入了宫,探春原可不必待选,身份上也不够。”
皇帝听了咬牙:“你就不能留点面子给朕么?非要说得这么直白,你呀”
说着,一根修长的手指头,就点到了她的额头。
探春笑睇了他一眼,此刻的他,哪里还像个九五之尊?知道他没有生气,她也就定下了心,掀起锦被就要下…床。
“也不必这么急着走,小心起猛了头晕。”皇帝嗔怪,一手早就托住了她的胳膊肘。
探春心情轻松,做了个鬼脸:“除了人为的中伤,臣女从小到大都没病没灾,哪里有这么容易头晕眼花?臣女如今才十五,可不是五十。”
话虽说得如此这满,可到底是久晕初醒,又起得猛了些,果然有些眩晕,忍不住上身便晃了晃。
皇帝趁势把她揽住,轻笑道:“还逞强呢”
探春也觉得好笑,看来人还真不能说大话。略坐了一坐,便偏头道:“这会子可真是不妨了,臣女这就回凤藻宫。”
皇帝有些怅然若失,又端详了她半晌,才松开自己的胳膊,叫进刘公公送她去凤藻宫。
探春行了半礼,皇帝伸手扶住:“行了,你连站稳都难,还行什么礼呢”
探春嘻嘻一笑:“礼不可废。”
走了两步,回头看到皇帝亦步亦趋,身边的刘公公欲言又止,满脸苦相,急忙道:“不敢劳动皇上,请皇上留步,让人看了又要传出去。”
刘公公深以为然,连忙殷勤小心万分地扶着探春迈出了宫门。探春回头看去,见皇帝果然留在宫门之内,心里松了口气。
“郡主,皇上命人备了轿子。”刘公公笑道。
“请公公代臣女叩谢皇上恩典。”探春急忙道。
刘公公连称不敢,探春低头进了轿子。轿帘放下的一瞬,她看到皇帝的脸在宫门内若隐若现。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探春只觉得刘公公这一路殷勤得过分。明明是一马平川,却还要在轿边提醒着小心。
下轿子的时候,探春刚掀起轿帘,刘公公就亲自相扶,让探春在一瞬间,忘了该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
什么时候,皇帝身边的这位红人儿,竟亲自做这些事?
“不敢劳动公公。”探春急忙堆起笑脸。
刘公公笑道:“郡主不必客气,奴才倒真是第一回看到皇上如此失态,唯郡主的表现却实在可圈可点,若换个人来,早不是这等样子。便是太后,也对郡主赞赏有加。”
探春暗自一懔,原来刘公公是太后的人。难怪皇帝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太后的眼睛,宫里头这种双面间谍,应该不少吧?
此刻,她也唯有庆幸自己不是后宫的一员,不然用个人服侍,还得疑神疑鬼。
刘公公恭敬地施礼离开,探春扶着小宫女的肩头进了风藻宫,却见一片天青色的衣角微闪,快得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
她眨了眨眼睛,确信自己在古代的视力,应该能保持在一点五以上。那么,刚才便不会是看错,那人脚上分明是双官靴。
这宫里头,除了女子,便是太监,真正的男人不多不少,只有皇帝一个。但皇帝服饰尚黄,又分明还留在寝殿,自然不会出现在这里。
这人……又是谁呢?
元春迎了出来,见探春正对着侧门发呆,连忙笑道:“三妹回来了,怎么气色这样的差?”
原来她果然不知道自己落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