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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大漠孤烟直(第1页)

在沙漠里施工真是煎熬啊!夏天最大的危险是高温。太阳越升越高,沙漠里气温陡然升到了50c,热风在沙窝里游荡着,东撞一下,西撞一下,就沙沙旋转起来了。在一个平坦的沙窝里,居然看到三个挨得很近的、陀螺似的小旋风。转着转着一个一跳,两个拥抱到了一起。两个孤寂的小精灵旋转着,追逐着,像仙子翩翩起舞。一个不动了,原地飞快地旋转起来,另一个则求爱似的旋绕着,飞舞的草叶发出悦耳的沙沙声。脚步声打断了这个迷人的沙上芭蕾,小精灵害羞似的躲到了一边,眨眼就消失了。登上沙丘,回首伫望,倏忽间又出现了。不过只剩下了一个,发出孤独悲凄的呜咽声……真是一个奇妙的世界!黑黝黝的山脊在蜃气中摇曳。

中午二点开始,沙海变成了火海,烤得你连气都喘不过来。钻井组和放线班及爆炸班,四十几个汉子已汗流浃背。他们在大沙漠里,操纵着钻机,忙着下炸药,铺设大小线,插检波器,身上还是那五十斤的大线,脚下是一步一陷的沙子。每天穿越十多公里,每一步都很累。黄绵沙,流沙没踝,一步一陷,感到脚掌如同被沸水烫过一样钻心地疼着,每动一下,汗水就会从脸上飞下,早就一身汗了,爬上千把米长的一个沙坡耗去了两个多小时。到达沙脊衣服已被汗水湿透了。眼前还是起伏的沙丘,新月形的、波状的,层层叠叠的,一眼望不到尽头,原面起伏平缓,沙丘沙垄沙包沙梁逶迤起伏,像波涛漾向蓝得发亮的天际线。但是累不是结束,累只是开始。只有完全的适应才能避免完全的痛苦。站在沙梁上,一吼儿一吼儿的风掠着沙尘,打在她脸上,身上。汗顺着脖子,流进胸膛,一摸便是黏糊糊的脏物。几个人一屁股瘫在沙梁子上,望着刺眼明晃晃的太阳发呆。蓝蓝静静如处子的天空,除了建设工地的各种声响,四周一片静谧。

沙漠里人脱水的速度之快,根本是你无法想象的,烈日在头上灼烤着,烈火样的空气想要烤干他们身上的最后一滴水分,就像一只只鸭子一样被沙漠这个小烤炉在不断地烧烤着,烤得滴油,到最后甚至连油都没得滴了,只剩下干瘪的骨头。

“歇会儿吧。”马大姐关心地帮着周玲玲卸下背上的行囊,让她靠在一处沙丘的斜坡上。她拧开水壶说:“来喝一口水。”他只浅浅地喝了口:“不能多喝,路还很长。“

“傻瓜,仇安全员讲了,并不是渴了,你才想起喝水。等你真正感到口渴的时候,你根本就不能喝水了,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了。一进沙漠,你就要不停地喝水,哪怕你不觉得口渴,哪怕你不想喝,只要你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就可以了。”马大姐嗔怪地坚持让周玲玲抿口水。

施工到一颗枯死的胡杨树前,王大宝瘫软在地上,他的嘴唇也开始发白,汗水蒸发又冷得我瑟瑟发抖,再也走不动了。他们都觉得愈发口渴,摸着腰间的水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空空如也。所有人突然间就像失去了动力一样,工作也突然慢了下来,也是汗流夹背,天气特别闷热。那时候我就突然有个想法,这个时候如果能在上海喝一杯冰冻得汽水多好。王大宝双手合什,跪在沙丘上,喃喃自语祈祷着:“老天!下场雨吧!至少能够让我们凉爽片刻吧?“

这在这时,炊事班送来两大桶水,“来来,大家,赶紧过来喝点儿水。”宗春海大声喊着。

有水喝了,尕娃子扑上去,拿起勺子舀了一瓢,猛地灌了下去,呛得咳嗽了起来。还语不成声地调侃宗春海:“哎呀!你真是及时雨宋江,哥们拿酒换你的水,晚上回去请你多喝两口。“王指导员把大家招呼过来。

“等等,喝之前先放几粒净水片。”刘云生拿着军用水壶过来提醒到。赵光头嗔目说道:“屁话,就你娇气,他妈的,这会快渴死了,就是马尿也得喝下去。“

听了这话,大家像抢水似的,迫不及待地喝了起来,可是水刚进嘴里他就忍不住想要吐出来,这水黏黏的,流起来根本不顺畅,而且入嘴后总感觉有一股腥味儿,胃就这样翻江倒海着,并接受着它的洗礼。

“什么破水!”小吴把壶扔到地上,“怎么又黏又腥的,这怎么喝啊!我就是渴死也不喝了!”旁边一片寂静,没有人说啥,因为小吴的话说到他们心坎儿了。

宗春海说“小吴!你他娘的是在干啥?这是在沙漠里,又不是在你们家里,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沙地下打了那么深的井,一桶一桶提上来,沉淀过滤,烧开放凉,费了多少功夫,又爬了五公里沙丘送来。沙地里的水,都是碱大,发苦,我们都喝一样的水,大家都没说话,你发什么牢骚?”

“宗春海你站着说话腰不疼,躲在厨房里,躲着太阳,你看我们在太阳底下晒得脱皮,出大力,流大汗,喝这样的苦水,真是没法过了!”李金光恼怒地喊着。

王指导员也跟着说:“这么远送来的水,千万不能糟蹋了,不能对不起他们的一片辛劳。“宗春海一边擦着脖子上流的大汗,向王指导员投去感谢的一瞥。

尕娃子也来气了,上去朝小吴屁股踢了一脚,劝着说:“在沙漠里,还穷讲究个啥。你的命就比老子的金贵,我喝的好好的,你就不行了。“小吴与尕娃子平时关系最好,狗皮袜子没反正,他也最听尕娃子的话。垂着头,舀水喝了起来。

大家喝了水,补充了精神,又立即活跃了起来,顶着烈日,踩着滚烫的沙子继续干活。

晚上回来,刘云生写下了这样一段话: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施工环境,这是个炼狱,我们就像那些在炼狱中煎熬的鬼魂,不停地受着烈火的淬炼,不过我相信,总有淬炼成不坏之身的一天。就让汗与水一同流下吧,就让血泪来见证这段艰苦的岁月吧!

钱小兵他们测量班,四个男人远离大部队,孤军深入。毒日头烧红的沙海,空气里一丝风都没有,日头像只烧红的大铁饼悬在半空中,把掌子面烤得像个大蒸笼。也无半点诗情画意,没有绿洲,没有驼队,没有飞鸟在头顶飞过,躬下身是无边无际的黄沙,抬起头是蓝的泛青的天穹。孙东实在忍不住了,索性把大裤衩也给脱掉了,全身一丝不挂地站在那里,自嘲道:“别委屈‘二哥’了,让它出来透透气。”另外两人也跟着脱光着膀子,只穿着裤衩。“文明点成吗?”钱小兵看不惯地说,他看到沙丘里有羊脚印和羊粪蛋,可能有放羊的人,这些哥们衣不遮体,如野人一般,担心让人看到笑话。

“文明个蛋,这地方就是来头猪也是公的。真应了那句俗话:到了沙漠里,老母猪赛貂禅。这会儿别说是喝过墨水的女职工。”刘华大不咧咧地抱怨着。

他这样一说,几个人又聊起了女人。刘华此时想起了李文和蒋晓钰他们,便无限感慨道:“娘的,人看样子还得要会点啥才行,李文会拉几下手风琴,还有那个蒋晓钰能在台子上蹦达几下,俩人就能搞到一起啊!只恨咱们五音不全,没有艺术细胞,露不出两手。”一边手里卷着一支“莫合”烟,一边嘴上信口开河道。“莫合”烟是当地乡党们喜欢抽的一种旱烟末子,一般都用二指宽的纸条子卷成圆锥体状。这种烟抽起来不仅劲儿冲,而且味道就像干马粪被火点着了那样臭。

又往前测了六百米,羊蹄印越来越明显和多了,背风处出现了低矮的沙蒿和芨芨草。猛乍乍的,一阵花儿响来,仿佛沙漠里腾起一只野羚羊,一下把浑厚悲壮的沉静给打破了。生死的路儿我望不断想你的话儿把心捂烂头顶着星哟脚踩着滩王哥我放羊实在个难……大漠里,夕阳下。歌声嘹亮,雄浑,与这沙漠很般配。四月里的沙枣花四呀月八我和我的小妹妹摘呀黄瓜黄瓜大的大呀小妹妹小的才开花五月里的沙枣花五呀端阳我和我的小妹妹过呀端阳雄黄酒儿呀高升上小妹妹边喝边拉家常六月里的沙枣花热呀难当我和我的小妹妹缝呀衣裳缝外蓝单衫呀小妹妹小妹妹快穿上正月里采花没个花采二月里采一朵迎春花来三月里桃杏花红似火要采个牡丹四月里开五月里石榴花赛玛瑙六月里荷花水面上漂七月里银瓶花蜻蜓爱采一个桂花八月里开九月里黄菊花人人爱十月里松柏青了山崖十一腊月没个花采雪里头飘出个蜡梅来

空气似乎凝住了,风一动不动,只有这悲怆怆的花儿,把天地扯得一紧儿一紧儿。听了一会,这声音尽管粗糙,却粗糙得恰到好处。想必定是个痴情的羊倌,在沙漠里爱上了谁家的女子,对着天空喊心思哩。果然不多时,一群羊幽幽地出现了,从沙梁子那边探出头,棉花一般一朵朵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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