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切都没有用,低沉的枪声从这个狭小的房间里传出。当人们赶到时,母亲已经倒在了血泊中,她的身子横卧在床上,床单下,则是两个孩子,每人中一颗子弹,但却是致命的,鲜血正不断流出。
枪手继续搜索着目标。我所认识的村长里尔正在村内巡逻,他马上前去查看。反而被躲在黑暗中的凶手打了正着。一个有着和平思想的老人倒下了。然后又是一个人……在夜幕中,枪手安然逃逸。
我刚得到这个消息,是抑制不住的震惊。袭击在以色列是经常的事,但我没想到他袭击的是我采访过的这个小小基布兹,而且因为和平主张最不应该受到攻击的基布兹。还有那个村庄,我只能一遍一遍体会他最后与我握手告别时的邀请:“欢迎你再来我们基布兹,我们一定请你喝咖啡。”
而且,还有一位母亲,两个未成年的孩子。这位34岁的父亲突然间一下失去三个亲人,他悲痛欲绝。他说,他宁可自己死去。他也确实觉得自己已随亲人同时离去。
他拿起一个孩子的塑料乳头吸吮器:“我也不过是一个34岁的孩子,但现在我却必须为我两个孩子,为我全家祈祷。”
“我的两个孩子,一个嘴里含着吸吮器,一个拿在手里,谁竟能忍心杀害两个还使用吸吮器的孩子?”他向周围人呐喊。
他说,他一定会将吸吮器埋葬在孩子们身旁,“在天堂,孩子们将会继续使用。”这使我想起了在另一个葬礼上,一个姨妈对遇害的孩子的祝福,“孩子,你们现在是天使了,在天国里你们再也不用害怕了。”
请原谅,我没有去现场。看多了自杀式爆炸的惨状,我总是逃避着这样的机会。每一次出现场都要经历一次身心撕裂的痛苦。就在这两个孩子的卧室,所有的记者都留下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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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与“人肉炸弹”亲密接触(1)
一群巴勒斯坦“人肉炸弹”在狭小的监狱院子里放风,左上方拄拐杖的已是垂垂老矣从另一个角度拍摄的这个“V”字
平生第一次进监狱,就是在以色列,与巴勒斯坦“人肉炸弹”接触。当一个手拄拐杖的巴勒斯坦老犯人出现在眼前,我再度领略了两个民族的仇恨似海。较量继续在监狱中进行,“人弹”时刻谋划着暴动……
走进监狱,与人肉炸弹亲密接触。我不知道这是我作为记者的幸运,还是作为他们的幸运:如果他们成功,又是一场鲜血淋漓,又有许多以色列人被杀死,死者将有很多可能,包括经常出入各种场合的记者如我。但身裹炸弹的他们,肯定粉身碎骨,成为巴勒斯坦城市大街上张贴广告的英雄。然而,他们最终失败了,他们活着,关押在以色列的监狱中。
在以色列的采访中,我常为暴戾之气所感叹。两个淳朴的民族,至少在我交往中,都感觉非常的乐于助人,但彼此之间,却是仇怨深重。
不只一个人对我说,在这块土地,“你永远看不到和平”。让我每次想为局势有所缓和而充满乐观的情绪顿时低落。
即使是身系牢狱之所,这些“未能成仁”的肉弹仍然充满嚣戾之气,我感受到的依然是杀气沉沉:以色列狱警的子弹入膛,警告呵斥威胁不断;巴勒斯坦囚犯倔强喝骂,牢房内撞门声不断。
作为一名记者,很幸运,2003年的这次采访,也是以色列被外界认为是“最神秘所在”监狱的第一次开放接受外国媒体的采访。
与肉弹搏斗,生死在一线之间
如果不是高墙、电网,以及墙头穿防弹衣、持冲锋枪来回巡逻的大兵,你不会想象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竟然隐藏着一个监狱。
以色列方面显然知道我们对一般的监狱不感兴趣,于是主动将采访定在以色列中部的哈代林这是一个重犯监狱。刑犯刑期最轻17年,最高直到无期徒刑。以色列没有死刑,这也是以色列所能给予犯人的最高刑罚。
接待我们的是以色列监狱国际关系部长多米尼兹少校,胖乎乎的脸蛋,满脸的微笑,也比较适合作外宣工作。以色列这块弹丸之地,有着世界上最密集的记者数量,外宣自然是政府高度重视的工作。
我们参观的牢房位于哈代林监狱中部。牢房呈半圆形,分上下两层,有点像国内大学里的筒子楼,但狭小得多。唯一的出口处是坚固的铁皮通道,旁边是狱警的监察室,监察室里是一字排开的监视荧幕,可看到里面犯人的一举一动。
这里860名犯人中,绝大多数都是巴勒斯坦人,360人是“安全犯人”。安全犯人是以色列特有的称呼,实际就是指组织、策划或执行了自杀式爆炸的巴勒斯坦激进组织如哈马斯、杰哈德的成员。
他们中许多人都是在临近拉响炸弹的千钧一发之际,被以色列军警制服后被送到这里的。
这当中,有无数扣人心弦的惊险故事。一位以色列公共汽车司机就告诉我,他的一位“英雄”同行就曾有过这样的经历:
“英雄”名叫巴鲁赫·纽曼,2003年10月10日早晨8时左右,已开车24年的纽曼像往常一样将车开到以海滨城市特拉维夫巴依兰大学附近,他打开车门,让等候在站台上的乘客上车。这时,车里大约有四五十名乘客,很多是以色列士兵。
纽曼开的是一辆前后各有一门的大公共汽车。就在他将车门关好准备开路时,他从车右镜突然发现,一名正准备在后门上车的乘客由于没赶得及,一个趔趄跌倒在了车门口。
乘客们都吃了一惊,纽曼心里也紧了。他赶忙下车,查看那个人到底怎么了。“和我同时下车的,还有一个女乘客,她说她是医生,另外还是一个男乘客。”纽曼回忆说。
“我看到这个跌倒的乘客头部划了个口子,血正往外流,可能背部还受了伤……我们赶忙扒开他的衬衫——他身上竟然缠着炸弹……”纽曼说,看到这一切,当时他浑身震动了一下,完全惊呆了。
“和我同下车的男乘客大叫:‘我们应该抓住爆炸者的两只手,不要让他动,这样他就不能引爆自己了。’”其实这也是纽曼的想法,两人于是一人抓住自杀式爆炸者的一只手,拼命往外拉扯,并压住自杀式爆炸者不让他起来。
“爆炸者也完全清醒了,他拼命和我们搏斗。”这是令人窒息的时刻,只要爆炸者的手一靠近腰间的爆炸物,纽曼和那名乘客以及旁边的公交汽车,都将为爆炸所吞噬,“我们拼命张大嗓门喊,‘这里有恐怖分子’,‘所有人都赶快离开’。”
时间就是生命,但对纽曼来说,每一秒钟都意味着危险的增大,都显得格外漫长。人们在慌乱中迅速撤离,十多秒钟时间内,原来挺满的公共汽车上已空无一人。
“自杀式爆炸者开始蹿腿,我们害怕他可能马上就能引爆炸弹和我们同归于尽,我们决定同时放开他的手,然后迅速跑开。”
23。与“人肉炸弹”亲密接触(2)
这是一种高度紧张中的默契。两人几乎同一时间甩开自杀式爆炸者,然后拼命冲旁边开阔地跑去。
“当我们回头望时,自杀式爆炸者站了起来,然后开始朝旁边人群冲去,接着他引爆了炸弹。”这时的纽曼,方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