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吓着你了?”
见状,他急忙吹着火折子,点着烛火。
“夜已深了,你不歇着,等我做甚?”
接着萤灯般微弱的火光,我看到了他的忙乱,那是为吓着我而自责的焦急慌乱。
“我……凤儿还没吃东西吧?看!我准备的,全是你爱吃的……”
“这样晚了也不睡,就为等着我吃吗?”
“我……我也没吃。”
“你不饿吗?”
“饿……”
我掩上门,绕桌坐在他身旁,听着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答话,心中油然生起些许的动容。
“吃这个,油酥对虾,”他抬箸,忙得不亦乐乎:“还有,海蛎盒子,这个——‘海八珍’拼食最是好了!这都是晚膳时,我特意给你留的,凤儿尝尝,可好吃?”
“晚膳?你挑了这么些好的留给我,那……大家可都有说什么吗?”我一边吃着他仔细剥好的虾仁,一边若无其事地旁敲侧击。我整日未曾示人,也不知府中旁人是否察觉。
他听了,慢慢地搁下箸,柔柔地趴在案头,眨着琥珀色的眼睛,望着我吃东西,极目欣喜地回答道:“父亲和那位怪老头一早便离家了,说是去南边;三弟尚在禁足,一应吃穿都是由人送去众行院,因此到厅用膳的也不过几个人罢了,倒也没有谁管着我留几样吃食了。”
“齐城呢?”我浅斟半杯小酒,扶袖推盏至他手边,漫不经心地问道:“南边蛮荒,又罹水患,天灾,尤为艰险。父亲年事已高,到底也该有人同去才是。”
“我家凤儿果真聪慧!竟连思虑都与父亲一般无两!”齐长风欣喜至极,此前像猫儿般拱伏的身躯“倏”地挺直,整个人认真地端坐着:“大哥确是与父亲一道南下了。”
事与愿同,本当欢喜,奈何我却多烦忧。
此前,我因玄冥榜走上青城,意外获知林丛生讯,为她求取凤阳丸,不惜受命于长生阁,搅进诡谲朝堂;而后,南叙毒害父亲,牵连出她与玄衣坊千丝万缕的干系,一心报仇之于我,反倒置身墨白局外,终于体会林丛本心,跳脱出救赎她的执念,只取走一瓶属于我的汀息散,一瓶来自长生阁,用之于玄衣坊的汀息散。
“呵,百般造化,总是弄人。从始至终,兜兜转转,走走停停,终究还是绕回了玄衣坊,离不了长生阁。”
这般想着,愁上心头,仰头闭目,酒尽杯倾,那点滴琼浆,是我说不出道不明的无奈!
“凤儿不高兴吗?”
许是齐长风人傻心眼少,我的脆弱才这般毫无保留地展露于他眼前。他的确也察觉到了。
“你知道吗?长风,和你在一起,总是我最自在的时候。”
我举杯邀他,答非所问。
长生阁、玄衣坊也好,钦州、大京也罢,下达武林江湖,上至庙堂朝廷,我无心追风,风却不止,卷我入局。
可我想要的,从来都是家人,替母求药,是为救赎,为父求药,是为复仇。我之所图,“家人”二字,可……为何……我始终在别人布画的局中挣扎?不,这一回,我要按自己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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