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本宫的儿子,是大康的嫡长子,是东宫之主,是将来的大康之主,这天下什么样的女子嫁你,都是高攀!」
我悄悄落足无声地退下去,离水中亭隔着一大段距离后装作刚刚过来的样子重新又往那边过去,走到一半恰巧在路上碰见了梁兆迎面往这边走过来。
我垂眸低头避在路边向他行礼请安:「臣女恭迎太子安。」
他本来负手一路疾驰,闻言略微愣了愣,脚步停在我身边,语气有些讶异:「你见过我?」
我不敢抬头看他,所以视线盯着他的衣摆,绛色的袍子上是月白的银线祥云绣纹。
大约是见自己母妃所以并不正式,腰间贯珠下垂,我谨慎地回:「回太子的话,您是从皇后娘娘的方向来的。」
他沉默了一下,随即笑笑:「你是哪家的女儿?茶话会不是已经散了?」
我没办法,只好实话实说:「臣父是光禄勋顾爵。」
接下来的话其实有点丢脸,所以我声如蚊呐,「我钗子遗失了,所以只好原路来找。」
我低着头,过了好一会儿听见他的笑声,低低的极为愉悦的模样:「原来那钗子是你的。」
他又笑了笑,「别找了,那钗子你落在席上,被我身边的人拾到了,我知道这种和你们女儿家的名声有关,那钗子我已经让人去毁了,你安心吧。」
我长舒了一口气,谁知他话锋一转,继续说:「毁了顾小姐一枚玉簪,后面必当赔你一枚。」
我仓促惊讶地抬起头,正对上他温和的一双眸子。
梁兆早些年步步小心谨慎,待人接物样样温和,他那个时候讲究修生养性,所以性子脾气处处温润。
我看他一眼就低下头,后来有人过来找他,他就抱歉地冲我微微颔首便匆匆离去。
这就是我和他见的第一面。
再后来就是先皇康宝五年,距离那次茶话会五个月之后,我父亲下朝之后回来将我唤去祖宗祠堂。
然后关上门让我跪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面色凝重地问我:
「西碧,我问你,几个月前皇后娘娘将你唤去宫中参加宴会,你说了或者做了什么?」
他的那副表情让我忐忑不安,我斟酌了一下才回:「女儿不孝,并不曾说过或做过什么。」
我抬头望着我父亲,他的脸色在昏暗的祠堂里灰败一片,凄然地望着祖宗的牌位,一字一句地和我说:「是陛下,给你指婚东宫了。」
3
很久之后,大概是我已经嫁给梁兆其后一两年的时候,那时候我们的关系和睦,并不像后来那些年那样你死我活,也不像现在这样面和心不合。
有一次闺房闲话时,我无意中问过他,说:「为什么是我?」
他停顿了良久,然后才苦涩地笑笑,说:「是我拖累你了。」
当年梁兆选我,本身就是一场意外,不然何至于五个月后先皇突然毫无预兆地赐婚。
缘由不过是因为冬至皇家家宴,先皇无意中问起先皇后梁兆的婚事,先皇后回了一句还在世家待嫁女子中挑选。
先皇便有些不满,大意是在指责先皇后做事磨蹭,话锋一转不知怎么的直接问梁兆,说:「你自己呢?你自己可有中意的?」
这便是故意找茬了,梁兆双手一拱,正待说目前不欲考虑男女情长问题时,先皇已经拂袖,敛眉说了一句:
「和你母妃一样,优柔寡断,自己的大婚的事都拿不准主意,日后如何治理朝政?」
所以梁兆咽下嗓子里的那句话,他认识女眷不多,恰逢五月前对我有点印象,所以脱口便出:
「儿臣劳父皇挂心,光禄勋顾爵之女儿臣瞧着便心悦之。」
之后便有了赐婚。
我们第二次见面,是在钦天监择完成婚的吉时之后,梁兆按理登门拜访我爹,顾家对这门婚事其实并不满意。
因为一旦结为姻亲,顾家不管是否愿不愿意,都已经被归派到东宫那一党的人。
成则万古流芳,扶摇直上,可若是败了,顾家阖府满族,倾灭不过是反掌间,更不要说我爹向来独善其身,讲究明哲保身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