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祯闻言,不由得长叹一声:“二十年了,先生就像一道堤坝,替祯挡了多少洪汛,但这堤坝,终究是要崩的。”
没有人,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来行事,无论是有王佐之才的荀彧,还是正权势滔天的梁祯,都不行。因此,当两人背后的集团,发生利益冲突的时候,这两人之间,就要么有一人妥协,要么有一人消失于这庙堂之上,除此之外,再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了。
“早年伐荆州,若是胜了,这称公之路,或许会平坦许些。”梁祯说着,又不禁摇了摇头,“如今,只能靠攻取关中,来铺平道路了。”
黑齿影寒登时心生怒意,因为梁祯这意思,是称公的前提,就是打下关中。可要是梁祯真的称公了,荀彧就必须离开尚书台,军勋—颍川集团的利益也必然因此而大受影响。这么一合计,自己这番是自己操刀将自己的臂膀给砍下来了?
“祯已经想好了,待取了关中,就裁撤绥靖府,另设都督府,这都督关中的重任,还是得你们来承担。”
梁祯这话,相当于是在挑拨军勋—颍川集团的关系,因为这兼管关中、雍凉军政事宜的都督,对军勋们的吸引力,无疑是巨大的,因此,他们是必然会为了争得这一利益,而与颍川集团产生分歧,若是这分歧闹大,那说不定,这个巨型的集团,也就自此分崩离析了。
“这称公之后,想必许多老兄弟,也能位晋九卿了。”梁祯自嘲地一笑,补充道。
梁祯称公的最大得益者,其实从来就不是他本人,也不是围在他身边的荀彧、贾诩、梁琼、盈儿等人,而是围在这些人外边的,核心圈外围的人,因为这些人从舍弃一切追随梁祯开始,可是就眼巴巴地等着,自己位晋九卿的那一天了。
黑齿影寒幽幽地看了梁祯一眼,良久之后,她开口了:“有件事,你考虑清楚了吗?”
这件事,其实她是万不能说的,因为这正是梁祯的痛处,谁要是贸然提起,搞不好,是要被当场削职为民的。这件事就是,梁祯究竟想立谁为储君,毕竟梁祯自己,也是百病缠身的人了,还年年在外征战,说都不知道,那命中注定的箭矢、刀枪、滚石、会不会就在下一刻到来。
梁祯轻轻地,拉起了盈儿双臂,大庭广众之下,他不便与她相拥,因此只能通过这一方式,来释放自己的善意。
终究,梁祯还是没有说哪怕一个字,但盈儿透过他的双眸,却仿佛读懂了他的意思:若你是汉人,该多好?
一个弹指之后,梁祯说出了一句敷衍性的话:“诸子年幼,再等等吧。”
这话不假,梁祯的三个儿子,大的虚岁十四,小的虚岁十二。哪里能够判断得出,是否成才?
梁祯带着无尽的忧愁,返回了邺城。因为他这次去雒阳,不仅没能达成自己的目的,反而制造出了更多的不确定性——他没能允诺盈儿什么,但却要让她替他平定关中,以获取称公的资本。但称公带来的第一后果,就是荀彧的离去,军勋—颍川集团受到重创。
这种把戏,汉灵帝在位时曾玩过不止一次,其结果便是,西州越发地乱,因为被派去西州的将领,大都认定了,只要西州的叛乱永不止息,自己所属的集团,就能长久地保持富贵的道理。
因此,如果黑齿影寒心黑一点,她是完全可以在关中跟韩遂等人打个有来有回,“鏖战”个一二十年的。
就这样,被众人赋予厚望的西征,在一片忐忑不安的氛围之中,拉开了序幕。
建安十五年初夏,护军将军、领河南尹黑齿影寒,率步骑三万,辅兵六万,以伐汉中张鲁的名义,浩浩荡荡地朝潼关出发。除了黑齿影寒外,参与此战的文武还有,司隶校尉钟繇,兼任司隶校尉参军的议郎贾逵,破虏将军王凌、荡寇将军徐晃、讨逆将军张既。
看看这配置,估计连傻子都能看出来,梁军是醉翁之意不在汉中,而在关中了。因此,名义上归顺了汉庭的关中群凶立刻慌了。尤其是马超,立刻跑去联络韩遂,两人约定,各自着急部曲,并联络同在关中的各路人马,一并挺进潼关,以抵御浩浩荡荡地压过来的梁军。
而为了巩固这个同盟,马超甚至不顾其父马腾尚在一事,公然尊韩遂为义父!就这样,在建安十五年夏,韩遂、马超二人联合侯选、程银、杨秋、李堪、张横、梁兴、成宜、马玩等八人,以韩遂为都督,马超为前军都尉,共举羌、胡、汉兵十万,浩浩荡荡地自长安出发,压向潼关,以求将梁军堵在潼关以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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