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将军,现在该你了。”
杨秋虽然也是征战多年的宿将,但对黑齿影寒的这一套理论,却还是不敢完全认同,因为在他看来,刘军的兵力,是梁军的一倍,而且这几天刘兵的凶悍,也早就超出了他的预料,因此,他根本就不相信,梁军能在没有统帅的居中协调下,就能自行击退来犯之敌。
在棋盘上,人的心思永远是藏不住的。因为,心已乱思绪就必然跟着乱,思绪一乱,这棋的套路也就跟着乱了,杨秋就是这样,一步乱,步步乱。才下了四手,黑子便被逼到了一侧,除了苟延残喘之外,就再不能做什么了。
“你的心,很乱。”黑齿影寒递来一方手帕。
杨秋登时一愧,因为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满额是汗:“秋还是担忧。”
就在这时,又有一名军士跌跌撞撞地从远处跑来,想要进帐求见两位将军,但还没等他开口,就被守卫军帐的军士给挡住了。卫兵说,两位将军正在对弈,无暇理会外面的“小打小闹”。
军士无奈,只好退去。跟他一样吃了闭门羹的,还有另外十多人。这么算下来,当是每个部曲,都派了人来向主帐求援了。
杨秋连连擦拭着额上的汗珠,因为在他心中,刘备的兵卒,已经突破了梁军的防线,此刻正在梁军的大营之中到处“闲逛”呢。
仿佛就为了给杨秋作证似的,帐外的喊杀声,离中军大帐是越来越近了,就连那冲天的红光,也明亮了不少。
“住手!”黑齿影寒叫住了正欲灭灯的卫士,“取盾来。”
“诺!”
杨秋的额上,又生出了一层冷汗,他知道,黑齿影寒这是准备要当着全军的面,来演一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了。因为不灭灯,就是为了告诉梁军及刘兵,自己就在帐中!如此一来,梁军倒是会因主帅的镇静而渐渐安心,但刘兵无异会因为看见黑齿影寒就在眼前,而变得更加疯狂,到时候的结果,就真不是谁都可以控制的了。
十数盾兵跑了进来,在两位将军身前列阵。军帐狭小,方盾是带不进来的,因此只能换成便于携带的圆盾,但如此一来,对箭矢的抵挡力,就要削弱一大截了。
“再下一盘如何?”黑齿影寒邀请道。
杨秋哪里有得选,只能硬着头皮配黑齿影寒在这“表演”。只是他的心,是更加不能定下来了,因为这从帐外映入的红光,正在急剧地闪烁着,这是由于箭矢急速从空中穿过而至。
中军帐虽说比别的军帐要厚实,但到底也是不能跟盾牌相提并论的,一支、两支、三支,越来越多的箭矢穿透了军帐,在一声声巨响之中,钉进了圆盾之中。盾兵在不断往核心靠拢,以尽量减少身躯暴露在外的面积,同时试图借助团体的力量,来抵御那越发凌厉的箭矢。
“噗~”箭矢从盾牌的缝隙之中穿过,将躲在后面的盾兵射翻在地,从他的胸膛中喷洒出来的鲜血,直接溅到了棋盘之上。
黑齿影寒轻轻地夹起一颗晶莹的白子,但这一手,她似乎并不急着下:“杨将军,你可知道,为何霜不让你出去?”
“秋不知。”虽然是百战之人,但杨秋在看见鲜血就溅在自己面前的棋盘上时,身子还是情不自禁地往后一晃。
“因为将军乃将校之人。”
杨秋是讨寇将军,按照建安末年的军制,他可以统帅三个由偏将军统辖的营。而营,是梁军序列中,比校尉部还要高一级的战役战术单位。再往上,就是由重号将军指挥的,没有固定编制,没有固定番号的战略单位兵团了。
而无论古今,任何一个人,无论他是名将还是凡人,能够直接指挥的部曲,都是有限的,一旦部曲的数量,多到超出他目力所能视的范围,他就不能直接指挥了,而只能假借他人。而这个临界点,就是营。
因此,就算黑齿影寒让杨秋去指挥,杨秋能做的,也就是根据各营传来的消息,来让各营互相支援。但这黑夜茫茫,各营又处于惊慌之中,报上来的消息又怎可能有个准数?因此,无论杨秋如何调动,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让潜伏在暗处的刘兵看见了机会,找到梁军最为薄弱之处,进而将梁军一举击破!
因此,与其冒险让部曲乱动。还不如严令各营坚守本阵,反正各营的营垒外围,都筑有栅栏,就算刘兵再悍勇,也难以将其轻易攻破。
“原来如此,秋多谢将军指教!”杨秋也不顾箭矢仍然不断,身子一挺,朝黑齿影寒一揖到底,“将军之教诲,秋定谨记于心!”
浇了一层血的白子,以极快的速度砸向棋盘,而后在棋盘上,弹起又落下,弹起又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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