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党?」他苦笑,「因为,我要看到的全天下的人都能吃饱。女孩子不会被轻贱,世间不再有『借腹娘子』这陋习。」
「为了同你一样的天下苍生的活路,我所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愿人人生来平等,世间没有疾苦,百姓安居乐业。没有列强凌辱,没有内部腐败。还吾国吾民一个清平世界。」
他疯言疯语说了许多,似自言自语,而我,似懂非懂。
难怪外面都在传说,赵家这位少爷赵耀先是被驴子踢坏了头,自从他被赵老爷托人送去随朝廷贵族子弟西洋求学三年归来,就变成个疯言疯语的怪人。他竟然去刺杀他的舅舅,「楚州王」孟都督。
幸好他早被赵家家谱除名逐出家门,官府才未株连赵家满门。
可「借腹」这是我一家人的活路,我一家人为这个机会磕破了头才得来,就是给赵家生生世世当牛做马都心甘情愿。
「你叫七月?」
耳听了鸡鸣报晓,他忽然问我。
我点点头,解释着:「俺生在七月。娘说贱名好养活。」
他用手指沾酒在地上写了两个字问我:「可是?」
我摇头傻笑,我不认识字。
他捏起我的手,一笔一划教我。我写得认真,那是我的名字-七月,于七月。后半夜的时间就这么默默流逝,大牢里寂静,有草虫寒蛙鸣叫,也有窗外那弯新月。
「少爷,你是好人,你真的要掉头吗?你不怕疼吗?」
我听到鸡叫,忽来莫名的恐惧,想到断头台,看着他青春透了稚嫩的面颊,就一阵揪心的痛,掉下眼泪抽噎起来。
他握住我的小手,打量我哭花的脸笑了摇头。忽然,他灵机一动向外看看,对我低声:「小七月,你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少爷你吩咐。」
「时辰到了,快些走人吧!」外面狱卒开始催促,轰赶我离开。
少爷忽然道一声「得罪了。」突如其来将我扑压在身下。
那一刻,我惊乱了。少爷压在我身上,我们贴得那么的近,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和陌生男人接触。
我没有闭眼,他的面颊就在我眼前,那么大,那么清晰,尤其摘掉眼镜那双明澈如沉了寒星般的眼对我调皮眨眨,示意我噤声。
「闹市口昌君殿有间冯记香火铺子。门口挂了一串辣椒和一双草鞋。你去把辣椒取下,草鞋只挂一只。记得,一只。可能做到?」
我低声重复。他确认点头。
「不要让人发现你。否则你也会掉头。」他警告我。
「你有十足把握就帮我,若不敢,我不怪你。此事不许对任何人说,是你我的秘密。记得,快去!」
我狠命地点头,我一定为他办到。可是,少爷,你能不能不死?你是好人。
他起身,抱起我,为我掸着身上的枯草,对我温柔地说:「我在九泉下感激你。」
爹爹说,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我吃了赵家少爷一顿饱饭,拼死也要完成他所托之事。
管家带我上了马车,依照契约,我这借腹娘子自此要住进赵府。管家说我已经是少爷的人了。我却坚持说需要回家拿些女孩子家贴身换洗的衣物,他倒也没阻拦。
出了衙门,闹市口是必经之路。
半途,我大喊内急跳下马车,设法甩掉赵家的下人,从茅厕翻墙逃走,直奔去隔街的香烛店。
但那香烛店门板已落下,门缝里却透着灯光。我才要靠近,就听「汪汪~」的犬吠声,隔壁屋檐下卧着一头凶狠的大柴狗,炸开毛般怒视我。
我试探靠近,恶狗就穷凶极恶狂吠两声。
这可怎么办?若被这狗叫出人来,我就无法得手。
我急得原地转圈,左顾右盼,忽然摸到怀里包的那份肘子大棒骨。那是我舍不得吃,留给弟娃们的。
我咬咬牙,将骨头丢了过去。果然,柴狗比我嘴馋,安静下来。
店铺门上挂着辣椒和草鞋,和赵少爷说得一般无二。
我趁机奔去将草鞋扯下一只,当然还有那串辣椒,然后我拼命擂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