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方才缓缓回眸,那眸光却只淡淡扫过黛玉,就如那点水的蜻蜓:“林姑娘,请放心,荣某此来只是询问和那批御物有关的事情,至于方才在耳房内所听到的其他话,我们三个只当没听到。”
黛玉轻舒了一口气:“我替林府的老老少少谢过三位爷了。”说完整袂一败。随着她的轻轻欠身,那抹挂在唇边的浅笑虽带忧伤却已没有了方才的勉强。
水溶便略避了一避。
裘良此时也已恢复了淡然,见状忍不住又插话道:“姑娘只管放心,我们根本就不信她说的。”
黛玉便又向他笑了一笑。裘良呼吸不觉为之一滞。
“不过我有一言希望姑娘能带给令尊,林瑾瑶的事……即使本钦差不予追究,朝庭上也不会放任此事这样胡涂下去。”水溶神情依然疏离,但眸光却变得有些恍惚:“朝庭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恐怕林大人有些低估,为今之计——,姑娘最好能劝林大人想个万全的法子,实在不行,这御史不作也罢“。
黛玉不知这荣钦差为何突然转变了态度:昨日在江边二人还横眉冷对,今日难得他肯说出一句看似诚恳的话,便有些感激的谢道:“谢大人好意,只是大人所说的御物我们父女并不知情。”
水溶面上便带了略显讽刺的笑,并认真的看了黛玉几眼:“那希望姑娘要将这话坚持下去。”
黛玉听出对方话中的深意,却只能将目垂下:即使你真个发了好心,奈何你我站在对立的两端,我却不能不防你一防。
风,同时吹起二人的衣襟,那枝上便有花瓣随风飘落,因水溶站在梅间,便有一些落在他的肩头。衬得他的发益黑,衫更白,而花也更艳了。
几人都不再说话。水溶转身向前方行去。黛玉想了一想,便也随在三人之后慢慢向前。
而此时,紫鹃和雪雁面色煞白的从藏春园西南的一条小径气喘吁吁地跑来,并大力地敲着打外面挂住的月亮门儿。
“轻些吧,象叫魂儿一样!”守园的婆子嘟里嘟囔的从侧面一间穿堂阁子内蹒珊而出。
吱哑一声,随着钥匙的转动,门儿以极快的速度从外往内推开。
雪雁急喘着扶住门儿:“嬷嬷,你为何骗我们,姑娘并没有到园子里来。”
“雪姑娘你这话说得可真不中听,我骗谁也不敢骗你这么个伶透人儿啊”。婆子一个时辰前吃了黛玉的话头儿,彼时敢怒而不敢言,现下对着紫鹃和雪雁话却上得来:“我亲自给她开得门儿,当时姑娘执意要去见邹姨娘。”
“那怎么寻不到?〃紫鹃怀疑的问。
“那我就不晓得了,园子这么大,说不定是姑娘走累了,找个地方坐坐也是有的。”
“我俩都走遍了,邹姨娘所住的阁楼也去了,”雪雁仍是不信,皱眉向来的那条小径上指:“服侍邹姨娘的姐姐说姨娘一早出去了,姑娘并没有去她那里。”
“再问我一百遍,我还是那句话,姑娘确实在里面,”婆子不情愿的往后退了两步:“不只她,管家还带来三位爷,一个个生得十分齐整,尤其是中间的那个,比那年来咱们府中的甄家少爷还要俊多了呢!”
紫鹃一听杏目闪出犹疑:“他们也进去了?那三位爷中是否有一位姓荣?”
婆子点点头:“文管家称他为钦差大人。”
紫鹃和雪雁便互相看了一眼:“雪儿,看来这妈妈说的是真话,咱们必须再去里面寻上一寻。”
雪雁也觉出了不寻常,忙不迭点点头:“就依姐姐。”
话没落那婆子却提高声音:“看你们再不信我!那不是他们结着伴儿一块儿出来了?”
闻言紫鹃和雪雁惊喜的回头:黛玉正从北面一条小径上缓缓而来,打前面色如玉的少年公子果然正是那个神秘莫测的荣钦差。
〃林姑娘,世间事不如意者往往十之八九,这事必对姑娘打击极大,但往事已成云烟,姑娘还是想想身后事方好。〃水溶不是没看到两个丫头对自己的打量,却云淡风轻的向着黛玉说了此番话。
话毕,向黛玉略一点头,看也不看旁人一眼转身而去。裘良和钟英紧着跟上。
随着他的离去,黛玉神色方松懈下来,只是身体似有不支模样——园中的镇定,自己根本是在伪装。
紫鹃大惊,急上前扶住黛玉:〃姑娘,你怎么了?〃
“没什么,今日我来见邹姨娘的事,谁也不要向外说,你们听清了吗?”黛玉的声音绵弱而无力,却似用尽了力气:“另外,找几个人看住园子,从今后不许任何人私入,违者就不要在府中待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紫鹃和雪雁从来没有见过黛玉这样紧张外带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下便以为是邹姨娘出言无状顶撞了黛玉。却也不敢问,连忙小声应了。
那婆子却有一些迟缓:“姑娘,老爷要进去怎么办?往日他每月都要来这里几次。”
“从今日起再不会来了。”黛玉回头:“你年龄大了,就不要在这里守园子了,另找些轻省活儿给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