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我求您了。”
书生的声音带着哭腔,沙哑而又绝望,额头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鲜血淋漓。
秦梅香持剑而立,长睫低垂,眼神凌冽地盯着地上那只瑟瑟颤抖的猫妖。
“有人发出委托,说你们镇上妖物作祟,生性凶残。”
他薄唇轻启,淡漠地将灵力凝入剑尖,直逼猫妖咽喉,面色平静却显得更加锋锐可怖。
“我妻子生性纯良,绝无害人之心,仙君所说有妖作恶之事定有误会。仙君!求您网开一面,放过她吧。”
书生的言辞恳切,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在地上溅起微小的水花。那不断磕头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歇,仿佛要用这种最卑微的方式,为妻子求得一线生机。
“夫君……”
猫妖虚弱地轻唤,因为之前打斗时受了重伤,嘴角还边淌着血迹,她死死捂着胸口,强撑起身体想去挡在书生面前。
秦梅香眉头一蹙,眼底透过一丝不忍。
入宗三年,死在他手下的妖族不计其数,原因都是玉承恩说宗门收到委托,有恶妖作祟残害无辜生灵,让他下山为民除害降妖除魔。
以前他年纪小,尽管听到有妖族在他剑下磕头恳求饶命,他也只当他们是为了活命而为自己开脱罢了。
可这么说的妖…太多了。
所以这次秦梅香在刚到这个委托的村镇时,并没有像以前一样为了追求效率立刻就寻妖气直接斩杀。反而是第一时间去问了村子里的村民,凡人,是否真的有妖物作祟。
一开始那些村民还支支吾吾不肯说…最后看秦梅香要走了才面露难色地告诉他,镇上陈书生家的媳妇儿是妖物。
他听完,只以为村民是迫于这只猫妖过于凶恶才苦不敢言。
然而现下看来…似乎并不是。
他从踏入书生家的那一刻,确实如他以往常见的情况一样,这猫妖身上没有丝毫煞气的存在。
能压制煞气的妖,定是凶残至极修为甚高,但这猫妖没与他过上几招就败下阵来,明显没有能压制煞气的能力。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这只猫妖根本不是委托书中所说的那般…也根本没害过人。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秦梅香心里沉闷得紧。不止一次了,玉承恩以捕猎恶妖救济苍生的名头让他下山来杀妖,甚至还让他把每只妖的妖丹生刨出来带回去,只说是为了斩草除根,以免再生祸患。
一想到自己的手上或许早已沾上了那么多无辜同族的鲜血…想到那些同族被自己开膛破肚,腹肉翻出的模样…秦梅香不自觉咬紧了牙关,握着长剑的手也青筋暴起。
“除了她,你们村子里还有其他的妖物吗?”
他此刻阴沉冷峻的面色更是骇人,书生赶忙跪着挪到猫妖的身前挡住,抽泣着回答他:
“没…没有了。我也不知道是谁说的村子里有人受害…从没听过哪家出了人命的啊!”
说完,陈书生侧过身去紧紧攥住猫妖颤抖的手,央求地看着秦梅香,涕泗横流道:
“仙君!仙君!我娘子虽是妖族,平日里却只用妖力救人治病,她性子温和,不可能伤人的!”
“好。我信你们。若日后敢残害无辜,我必定杀之。”
秦梅香合上眼睛,暗自压下心中的憋闷。半晌后,他反手将树枝收回掌心,静静地站在夏夜里,双手微不可察地握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当听到妻子得以幸存的消息,陈书生瞬间呆立原地,眼睛瞪得滚圆,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紧接着,那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眸里,像是被点燃了两簇炽热的火焰,惊喜之色溢于言表。
“多谢…多谢仙君!”
又是几声撞地,秦梅香已经没有心思去管他磕不磕头流不流血了。
夜里御剑回山脚下时,秦梅香抬头蹙着眉凝视着高耸伟岸的牌匾。
山门顶端,“怀光宗”三个大字龙飞凤舞,每一笔画都蕴含着凌厉的剑意,仿若要破石而出。其两侧的石柱上精细雕刻着怀光宗的宗训:
怀德若竹虚怀守正
光风如蕙朗照行仁
…守正,行仁。
他埋头看了一眼身上金黄色的宗袍,金龙腾云纹样在树枝灵光的映照下显得十分刺眼。进山,冗长的阶梯望不到尽头,每走一步都仿佛更加接近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