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都被拉起来了,昏暗的房间里,他看着陶西鹤坐在沙发上,西装被随意地扔在一边,面前的桌上是一堆烟头,墙上屏幕定格在前女主人的睡颜上。
显然,先生应该是保持这个动作很久了。
管家把准备好的干净衣物放在一边。
“先生,您一直都在这里吗?”
陶西鹤没有看他,他手里还夹着点燃的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她是谁?”
声音很平静,平静得愈发让人不安。
管家还在思考着怎么回答的时候,陶西鹤的声音再次传来。
“不要让我再问第二遍。”
知道这次瞒不过去了,管家很干脆地回答了:“是您的前妻。”其实早就知道了,从失忆后先生的种种异常就知道了,这一天迟早是要来的。
男人愣了愣,是那个从小豆丁那里,听到陶西鹤耳朵都起了茧子的前妻?视频里的那声老婆,原来真是老婆。
他把酒杯放下了,双腿交叠,靠在了沙发上。明明被无言的愤怒、恼火煎熬了一整天,可是这一刻,他的念头竟然是,还好,至少,从始至终,都是她。
“我为什么离婚?”
管家不知道他记起多少,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陶西鹤笑了出来:“没关系,”他站了起来,“我不会为难你的,但是你在我父亲那边,最好把该闭的嘴闭上。”
“先生……”管家张张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忍住开口劝,“放手是您自己决定的,这对你们都好。”
“这个你们都是指谁,你看我现在好吗?是不是除了我大家都痛快了?”陶西鹤反问,他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彻夜未眠而发红,脸上挂着凉薄的笑,隐隐带着几分疯狂,“我想了一天,然后想明白了,我为什么会失忆呢?是因为我后悔了是不是?”
是的,除了他,大家都痛快了。那个女人摆脱了不爱的自己,这个家也好,父亲也好,所有人都乐见其成。只有自己,哪怕失忆了也要倍受煎熬的自己。
“呵,”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讽刺地笑出了声,“所以其实是用我一个人的不好,换来了大家都好的结果,是吧?我原来是这么高尚的人吗?”
起身拿过管家带来的衣服后,男人的脸已经恢复到了正常。
“我知道老爷子那边让你盯着,但是赵叔,现在陶家是谁说了算,你还是好好掂量掂量。”
他已经去了内间换衣服,管家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拦不住先生了,倒不是陶家谁做主的问题,而是先生那性子,不管是谁来,都是无可奈何。
他对郁小姐,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执着。
陶西鹤换上新的衬衣后,在衣柜里发现了一条领带。
是普通而老气的款式,已经有些泛旧了。
他看了两眼后拿过来,系在了脖子上。
毫无疑问,完全不搭。
陶西鹤对着镜子照了照。哪怕是没有记忆,他也能知道,这是女人送给自己的。丑死了!他一边这么抱怨着,却又一边将领带摆正。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在现实中而不是梦境里,碰触到与她有关的东西。
这深渊,他已经跳了,跳得义无反顾,陶西鹤原来还有的几分犹豫如今都成了无所谓,他也不想去翻身。他唯一想做的,是把那个女人拉下来,跟自己一起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