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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第1页)

C:也许吧,想知道自己究竟从哪里来的,可能我认为,唯有如此,我才会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M:可是一个无家的人怎么写家族的历史?

C:就是因为无家,所以才想以书写重建家庭。我想要重建、修复我的家庭,因为我写完《海神家族》,才发现一个很有用的事情,就是我可能大半生都在怪我父母,说他们为什么不能爱我?他们为什么不能像别的父母那样爱我?他们为什么老是那样?但我写完以后,我才明白一个问题,就是“天哪!有谁爱过他们哪?”我爸从北京到广州,然后到台湾来,我的外婆是养女,从小就要照顾那么多弟弟妹妹,谁爱过他们呢?所以他们没有爱过我,我现在认为,这不是他们的错,他们忙着维生,不但没有时间,他们根本也不知道怎么爱我,因为他们从来没有人爱过他们。

M:在《海神家族》中,你把它和历代船工、海员旅客、商人渔民所共同信奉的妈祖神的传统、祭拜须知穿插在一起,你如此安排的用意是?

C:海神家族是一个返家之旅,也是溯源之旅,在故事中,不但家族成员重聚,而海神妈祖也与其保护神会合。因为溯源,所以海岛上的民俗及文化便与故事相关,而神祗从来都是无言垂视着信众或非信众。祭拜神明需知是对神的礼赞,也可以说是主题暗示。台湾这个岛上拥有许许多多数不清的神明,而生活也与神祗息息相关,海神妈祖就像很多阴性神,低眉目垂,她们却看到一个又一个的人生,因为海神在那里,所以,视角变宽,也或许自然就有了所谓悲悯之心。

M:在《海神家族》中,有一个情节非常感人:“我”回到台湾,去疗养院见父亲,丈夫陪在身边,年迈、慈祥、衰弱、权威的父亲危危颤颤地道歉。而“我”突然看到“当年年轻的父亲站在基隆码头等待他的爱人,他心痛如绞地离开基隆;也看到为生活瞎忙为外遇奔波的父亲;看到一个不合群而在军队饱受排挤的父亲;看到一个见到女人便流露心馋表情的父亲;看到一个愤怒无言刚从监狱返家的父亲……”我想,我不是为苍老的父亲而悲哀,而是为小说里的那些女儿而痛心。她们都是失去父亲的女儿,没有人爱的女儿,她们眼中的父亲,是曾经引以为耻,并再也不想见面的人。

陈玉慧:迁移的蓝色灵魂(3)

C:对,《海神家族》里面的男性全部都缺席的,里面有七个女儿,但全部都没有父亲。因为在我的人生过程中,我的父亲是缺席的,我的祖父外公全都去世;我父亲也是常常不在家,所以在我家里男性是缺席的。而台湾给我的感觉也是这样,有Motherland,但却没有Fatherland。

M:感觉上很你是一个很野性、很果断的人,你曾感到孤独吗?

C:我是很乱无章法,或者说不按牌理出牌的人,倒不是野性,是任性,而且我常做极端的决定,不能说很果断,应该说很盲目 ,我常感到孤独,在结婚前,我都觉得孤独是我一生的题目之一。

“青春一个穿牛仔裤仍然很酷的女性身体”

M:说到那两篇刊登在《Alice》上的《在维林的房间》和《你可以到天堂》时。我感受到一股强烈的青春感,是很多国内作家几乎快要丧失的,这种青春感是和忧郁、伤感联系在一起的。有人称你为“忧郁派始祖”?

C:是啊,我年轻时因为看了太多西方小说和电影,再加上情绪上很敏感,所以经常处于忧郁的状态,那些伤感现在回想起来,有70%是强说愁,而30%是真的足以令人忧郁。你说的青春感,其实是某种对时间的无感,在创作时我把时间忘了,内在的我,一直是一个小孩,也许是小男孩。

被称为“忧郁派始祖”可能我有一阵子写散文时喜欢抒发某种诗意的忧伤,我童年渴望爱的内在呼喊,我在巴黎柏林慕尼黑时写了许多,收录进一本叫《我的灵魂感到巨大的饿》的散文集里,那个书名真的是那时我的心境。但最近几年,年纪也增长了许多,我仍感饥饿,但没那么昏饿了。

M:你觉得青春对你,意味着什么?

C:青春于我就是拥有可以挥霍的时间,可以做错事或决定,重新来过。青春于我是甜美的笑容,青春于我就是可以同时做三件事,可以一天之内从巴黎搬家到纽约,可以从一家夜店玩到另一家,可以爱上不该爱的人。青春是煽情,是*,是有一个穿牛仔裤仍然很酷的女性身体。

M:很多年轻人写作都从自己的故事开始写,而你开始写自己的故事(也就是《海神家族》)却暂停了二十年,为什么呢?

C:我在写作上起步很早,但却很晚熟。像张爱玲三十岁前就把最重要的著作都写完了,而我写了那么久,才感觉自己可以开始准备好好写了,之前那二十本书彷佛是写作的煅炼。

“中文是字和字之间的蒙太奇”

M:你丈夫是德国评论家,他形容你的句子“经常像诗,读你的文章就像坐在美丽的河岸,然后逐渐进入冥想”。你觉得你是怎样找到中国文字的节奏、旋律,甚至画面,并且赋予它们生命?

C:我认为文字的美感除了画面或视觉性的连结,旋律和节奏也特别重要,而这些是自然产生的,一方面很小就开始写日记,写作是跟自己的灵魂对谈,陪灵魂散步,那些句子是附灵说话,当你贴近你的灵魂,那些句子会自然出现。中国古诗或者电影蒙太奇手法在经营文句的视觉性对我有较大影响,而喜欢音乐和舞蹈又使我注意节奏和旋律的衔接。

M:你的文章受到谁的影响最大?

C:《诗经》或中国古诗对我有影响,不同人生阶段,影响我的人也不同,十七岁前黑塞的书对我有极大的启发,之后是尼采和叔本华,大学时代读很多心理分析学如荣格和弗罗伊德的著作,也看了太多欧洲电影,之后到法国,我读杜拉斯、贝克特,有一阵子我爱读美国小说,短篇小说家卡佛的极简风格对我也有启发。

陈玉慧:迁移的蓝色灵魂(4)

M:你是用中文写作吗?在另一个语言系统中,用中文写作的感觉怎样?

C:我用中文写作,虽然会几门外语,但逐渐知道,我只能以母语创作,而且我很荣幸自己可以用中文创作。中文是非常曼妙的语文,你几乎爱怎么写就可以怎么写,不像德文的解剖感很强,而法文却像分析,中文是字和字之间的蒙太奇,对我而言,是一个非常容易抒情的语文。

M:你觉得你和其它用中文写作的作家有什么不同之处?

C:我没想过,应该没有特别不同,如果有的话,我猜是在题材和语调上,因为长久生活在他乡,我关心的主题与他们不同,而经常使用外语说话,使我的中文写作时的语调和他们也不同。

M:之前我想把这篇采访稿的定名为《流浪的蓝色灵魂》,因为你总在漂泊,而且蓝色也是一种流动的、富有内涵的颜色。现在我觉得应该改成《迁移的蓝色灵魂》,流浪很美,但也有点悲,而迁移更像是一种需要遵循的自然法则。你觉得人必须正视迁移吗?迁移的意义在哪里?

C:英国作家布鲁斯查特文(Bruce Chatwin)曾说,人类的起源便是游牧生活,所以人迟早还是会回到游牧去,而今天的世界距离愈来愈小,人类迁移的可能性增加,愈来愈多的人过着精神游牧的生活,以前的人迁移是为了求生,现在是为了追求精神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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