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大娘因喜欢灵犀,为灵犀抱不平,一反以往的顺从,摔门走了。
肖老爹愣了愣,对管家笑道:“老婆子不懂事,让远道而来的客人见笑了,这就去找来。”
管家姓魏,仰脸笑说道:“我们府上是讲规矩的人家,虽是走个过场,礼不能废,这儿女亲事总要有个父母之命,得了亲家的话,拿了生辰八字,我们就走。成亲的时候,您老两口不能到场,放心,日后姑爷和姑娘会回来看你们的。”
肖老爹一一答应着,翻开柜子找到了一张大红纸,这还是为灵犀和肖赞的亲事备下的,幸亏当时仲秋前来,提到什么“榜下捉婿”,他虽没什么见识,却知道那是祖坟上冒青烟的好事,是以去叶家还了银子。肖老爹心下庆幸着,将红纸递给了魏管家。
魏管家接过去递给跟着的媒婆,低低嘱咐几句,倨傲问道:“请问叶青山家怎么走?”
肖老爹一愣:“去他家里作甚?”
魏管家笑笑:“有他一封书信,受托送给他家妹子。”
肖老爹伸出手道:“魏管家舟车劳顿的,我来代劳就是。”
魏管家摇摇头:“也是读书人,怪可怜的,答应过死人的事,可一定要做到。”
死人?肖老爹额头青筋突突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道:“我在前面带路,跟我来就是。”
肖大娘负气从家里出来,到了叶家。
进门一看到灵犀眼泪就淌了下来,抽抽噎噎说了家里的事,灵犀听得两眼发直,什么朝中的大官,护军,招婿,她愣怔着跌坐在木墩上,说不出话来。
玉容在一旁听得清楚,拔脚就出院门找自己二哥去了。
方仲秋刚和玉容前脚进门,肖老爹带着魏管家后脚就来了,魏管家看到灵犀,恭恭敬敬作了一揖,跟灵犀说道:“事关重大,旁人就请回避吧。”
灵犀眼睛直直看着地面,摇头道:“不用了,这位官人就请讲吧。”
魏管家点点头长叹一口气:“半月前我们行至壶口,想要问路时,正好看见一位小郎君坐在河边发呆,我走过去问他可知去桐城的路……”
“小郎君听到我去桐城,笑了一笑道,我就是桐城人,正好我有一封书信,烦劳带给我的妹妹,我和她相依为命,她为了供我读书,整日操持家务维持营生,隔三差五变卖嫁妆,我都记在心里,发誓科考高中报答她。谁知我这样无能,科考落第也就罢了,连她心爱的人,都没能帮她看住。”
“我待要劝解,他起身将书信塞给我,作了一揖,转身就跳进了滚滚波涛之中,我是北方人,不识水性,眼看着他被激流吞没,说实话,就算是识水性之人,那壶口瀑布雷霆万丈,也不敢去救,唉……小娘子节哀顺变吧。”
灵犀抬起头,看着他嘴巴一张一合,他在说些什么?什么小郎君,什么壶口瀑布,今天这是怎么了?家里来了好些人,净说些我听不懂的话,她心里堵着,胸口涨着憋闷得难受。
肖大娘和肖老爹听了这些话,都傻傻站在当地,嘴里喃喃说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方仲秋脑子中嗡得一下,咬咬舌头冷静下来,让肖大娘照看好灵犀,接过书信,将魏管家送出门,作揖致谢。
魏管家叹口气,摇头走了。
方仲秋回到屋中,灵犀依然呆愣愣坐着,玉容端了热茶进来,肖大娘泪流满面劝慰着,肖老爹看到他,脸上有些讪讪的,说一声:“老婆子留着照应,家中还有些事,我先走了。”
方仲秋点头说声不送,将书信递到灵犀手上,灵犀接了过去,扶着桌边站起身道:“我有些困乏,先去睡会儿。”
走了几步,身子一歪,肖大娘忙扶住了,方仲秋过来咬牙道:“大娘,我来吧。”
一弯腰将灵犀抱了起来,灵犀待要挣扎,方仲秋道:“这时候还要避嫌吗?”
灵犀不说话,只紧紧咬着嘴唇,方仲秋放她靠坐在炕上,接过玉容手中的碗递到她唇边,灵犀一张嘴,哇得一声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喷在方仲秋脸上身上,方仲秋唬了一跳,指着一个箱子对肖大娘道:“大娘,打开柜子顶上那个木匣,找木香丸。”
肖大娘慌忙前去翻找,手哆嗦着稀里哗啦一阵乱响,玉容跑过去喊道:“大娘,木匣递给我吧。”
玉容捧了木匣给方仲秋:“二哥,哪个是?”
方仲秋找了出来,在碗里化开,撬开灵犀牙关,给她灌了进去,急急忙忙找郎中去了。
郎中过来扎了针灸开了方剂,灵犀昏睡了过去,肖大娘看着直叹气:“这时候,睡着也好。”
方仲秋蹙眉看灵犀在睡梦中不住挣扎,扭头问肖大娘:“上京的护军是怎么回事?”
肖大娘抹着眼泪絮叨了许多,方仲秋一声冷笑:“好个肖赞,原来也是攀附高门之辈。”
肖大娘忙说道:“赞儿不会,赞儿对灵犀的心,那是小时候就有的,这么多年从未变过,他中举后,许多提亲的,也有官宦人家,他都不愿。”
方仲秋冷声道:“桐城这个巴掌大的地方,能有三品官吗?再说了,我看伯父愿意得很,肖赞能拗得过吗?”
肖大娘低了头,方仲秋看着灵犀:“要依着我,不成就算了,不就是个两条腿的人吗?可灵犀是个死心眼的丫头。”
肖大娘羞惭不已,却也知道事难挽回,去厨房做了热气腾腾的饭菜,抹着眼泪回去了。
方仲秋不想吃,灵犀一直沉睡着,玉容自己吃饱热水洗漱了,也不敢说话,两只眼睛咕噜噜看看灵犀,看看自己二哥,看着看着趴在炕头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