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角堆着已打包好的行李,还有一份泛黄破旧的租赁契约书。她难舍的岂是这间本不属于她的旧屋,教她放不下的其实是屋内曾有的回忆呀!
她决定明天就搬走,虽然房子还未找到,但她想先去佛寺陪陪母亲,告诉母亲她要搬家了,免得母亲不知情,魂归此地,却寻不着她。毕竟长痛不如短痛,在这间房子内多待一日,她就多一分不舍。
若是她没有拒绝绍伦搬进他家就好了,艾盟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有房子终究比没房子住好。但是,宋宇盛的出现,使得她必须否决他的提议,她不想成为任何人的包袱,更不想让宋宇盛认为她不识相。
身为私生女,她从未埋怨过任何人,也不曾怪罪于宋宇盛。因为在她年幼的心灵中总是坚信父亲必定有其不能抗拒的理由,才无法守着她们母女俩。她为父亲不平,为父亲喊冤,却万万没想到事实并非如此。
宋宇盛根本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伪君子!
想他风度翩翩,一派潇洒的雅士模样,完全是假面具。艾盟觉得自己好愚蠢,竟然曾为他的不负责任找理由原谅他,真是笨到极点了!
突然,一阵急促的铃响截断她的思绪,硬将她拉回现实来。她踱至床边,拿起话筒,将其枕在肩上,有气无力地问:“喂,哪位?”
“是我,绍伦。”他俩之间已经不须客套。
“有什么事吗?”耳闻他轻缓低沉的嗓音,艾盟的心跳自动加速。
“这么晚了还打电话给你,希望没有吵醒你。你睡了?”
“没有。”她彻底失眠着。
“那就好。其实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找到了两处还不错的房子,明天你有空去看看吗?”
艾盟希望自己的听力没有问题。“是真的?这么快就找到了?”
“嗯!”
“我会去,几点你方便?”
“都可以,我整天都会在医院陪芷凡。”
“那我直接去医院找你。”她沮丧的心情终于有一点褪散。
“那没事了,再见!”
“喂……”艾盟甚至还来不及道谢,他已匆匆挂下电话。他为何如此紧促?
她稍感疑惑,却没有多想。房子有着落的兴奋冲散了她满心的阴霾。也许——也许明天她就可以搬进新房子了。她手头上还有些钱,应付押金及租金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是杨桦去世之后,她首度抱着好心情入睡。未来祸福未卜,但她相信雨过终将天晴。
薄云散去,露出饱满银亮的月,温柔的月光映入唯一的窗口,洒了一屋宁静安详,她沉睡的脸上有淡淡的微笑。
“你上哪去了?”
韦康森斜睨着黑暗中的人影,一言不发地又继续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他头发散乱,身上衬衫早已扯得歪七扭八,嘴角仍有些许看不清楚的酒沫。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韦康森无动于衷,只是专心地走着。
“你究竟要这样醉生梦死到什么时候?”韦康磊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一把扯住他的衬衫前襟。“大嫂死了,没错,大嫂是死了。如果你放不下,为什么当时不和她一起撞死算了?”
“你以为我不想吗?”韦康森抓住康磊的手,粗暴地说。黑暗中,他含怨的双眸,看来特别慑人。“告诉你,我简直巴不得那样!”
“但是,你终究活下来了,你能否认吗?既然活了下来,表示你还没有放弃生存的机会,你还眷恋活着的感觉,那你就该好好过你的日子,继续向建筑界挑战,而不是整天泡在酒精中,幻想大嫂会自酒精中复活!你知不知道,爸妈为了你,成天烦得不知如何是好,你忍心让他俩在失去一个媳妇之后,再度失去一个儿子吗?”
韦康磊的话宛如一把锋利无比的尖刀,狠狠刺进他封闭的心。他的脑筋倏地清醒,再也没有一丝醉意。他颓然地跌坐在沙发,双手紧盖在脸上。
“我试过,我真的试过了;可是,我就是办不到!她的影子总会不请自来,我努力告诉自己要振作,却终是徒劳无功。”他的声音自指间传出,带着抑制的泪意及更深的无助。
看着大哥如此痛苦,韦康磊也不禁感慨。眼见自己的新娘在身边出事,却无力去救,的确非一般人能忍受。他不知道尹淑对他的大哥有多重要,不过经由他的举动,韦康磊深知这份情感绝不浅薄。
“哥……”
“我也知道不能继续这样过下去,毕竟生死有命,谁都无法掌控。但淑儿已经为我失去了一双腿,老天怎么忍心夺走她的生命?你说,这公平吗?这——公平——吗?就算真的必须有人死,也该取我的性命,否则我不是成了忘恩负义的人了吗?留她一个人,在冰冷的山上忍受风吹雨淋,我不忍心啊!”
“哥,我错了,我不该那样说你。”韦康磊满心懊悔,恨不得没说过那些话。现在他终于理解尹淑对韦康森的意义了,那不单是男女之间的情爱而已,更是以生命牵系的执着。
“不,你说得对!我若要死,没有权利拉着别人和我一起死。你放心,从明天开始,你将会看到一个和今天截然不同的韦康森。哀悼的时间也够久了,生者无恙,死者才能安心,我会为淑儿好好振作,才不会辜负她对我的情义。”他双眼情深,包含许多承诺,不只是对尹淑,也对他的父母及弟弟。
“太好了,我会全力帮助你,有何需要,尽管吩咐我。我办事,你放心!”韦康磊高兴极了。毕竟旁人左劝右劝,最终还是要当事人自己觉悟才行!
“嗯!”韦康森拍拍他的肩,嘴角浮出微笑,虽不甚明显,却已足够了。
突然,韦康磊想起了于芷凡。“对了,还有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