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好汉哪,爷爷们,你们这……让我怎么办哪!”
&esp;&esp;武松抓过扈三娘的包裹,手往里一探,毫不客气地捞出几小块金子,往那掌柜的手里一丢,“拿着,出去躲一个月风声,回来就没事了。”
&esp;&esp;扈三娘见他随随便便借花献佛,柳眉一竖,就要发作;亏得又见了武松方才手段,寻思片刻,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
&esp;&esp;忽然又发现旁边的潘六娘子,于是大喇喇的问:“你们怎的出来了?他们是谁?”
&esp;&esp;这一队“生意人”里,扈三娘只认得武松潘小园两个。她眼下也有些行走江湖的经验了,知道说话要谨慎,不能直接问“你们怎么下梁山了”。
&esp;&esp;潘小园见了三娘,也有些出乎意料,让郓哥收拾出一片干净桌椅,指了指:“坐下说。”
&esp;&esp;周通、董蜈蚣两人,本来也是认得扈三娘的,知道她此时跟梁山再无瓜葛,就算是个寻常的江湖同道。于是也跟着客套几句。
&esp;&esp;燕青虽不认识美人,但他是何等的百伶百俐,听了寥寥几句对话,就猜出来七八分。见是个不好惹的冷美人,他也不敢贸然招惹,把那掌柜的拎起来,让他去厨房招呼茶点。
&esp;&esp;潘小园给美人冲了碗茶,这才开口。
&esp;&esp;当然不能把暗桩的事情和盘托出。趁入座的当儿,有了片刻时间思索,这才告诉美人:“我们……嗯,不在梁山呆着啦,这就要启程去东京做生意。这些人都是知根知底的朋友。”
&esp;&esp;武松任她瞎说八道,配合地跟着点点头。
&esp;&esp;扈三娘半信半疑,但也很给面子地“哦”了一声,表示接受这个说法。不过她只跟潘小园友好,当武松是空气。
&esp;&esp;潘小园又问:“倒是你呢,怎么还敢带这么多财物走路,不是等人算计你吗?”
&esp;&esp;扈三娘咬着嘴唇,答道:“那我能怎么办!”
&esp;&esp;潘小园无话。当初扈三娘带着金银下了梁山,虽然一时风光,但此后的日子,用脚趾头想想也不会好过。没有家,没有亲人,她算是真真正正“穷得只剩钱了”。漂泊四方之时,昔日的庄主大小姐,也终于向生活低头,明白了钱财的可贵。潘小园推测,以扈三娘的武功造诣,之所以被那几个兵痞轻易俘虏,多半是因为放不下她那些赖以生存的随身财物。
&esp;&esp;一个美貌小娘子身携巨款孤身行路,在这世道,不管是对兵还是对匪,都简直是一块上好的肥肉。要不是她自己有些本事,此刻早不知道死在哪个角落里了。
&esp;&esp;要想结束这样的漂泊日子,除非立刻自己给自己找个男人。但以扈三娘的心高气傲,这个选项,显然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esp;&esp;美人见周围一圈人都对自己露出同情的眼神,满不在乎地笑笑,反而摆出老成的姿态,呷了口茶,开始提醒他们:“你们要赶路,别走北边那条路。我就是那边过来的。梁山军正在围曾头市,来回来去增援的、调兵遣将的、逃出来的,一路上祸害百姓,撞上就麻烦。”
&esp;&esp;倒是个有用的情报。梁山诸人不动声色地对望一眼,神态都轻松了三分,知道这次曾头市一役,至少己方没有吃亏。
&esp;&esp;潘小园压低声音,又问:“所以三娘你呢,知道山东乱,怎么还留在这儿?去个江南、湖广,不都比这里太平!”
&esp;&esp;扈三娘忽然脸一红,生硬地答一句:“我……我是在练武功,日后报仇……”
&esp;&esp;美人脸上藏不住事儿。潘小园跟武松使劲丢个眼色,让他走远些,自己更低声的问一句:“练武功,也不用时不时的上梁山找人切磋吧?”
&esp;&esp;本来这事她只是有五分把握,根据林冲的奇怪言行猜的。见扈三娘脸色一变,知道自己猜对了。
&esp;&esp;美人嘴唇微微颤动,一双眼睛里泛出水汽。
&esp;&esp;反正眼前这潘六娘子对她的心事也门儿清了。美人上来些破罐破摔的脾性,极慢极慢地宣布:“没错……我、我要胜过林冲,要比他还强,然后、然后……”
&esp;&esp;目标远大,精神可嘉。潘小园叹口气:“可惜你若是继续孤身留在山东转悠,怕是活不到实现它的那一天。”
&esp;&esp;本来以为美人会骄傲地反唇相讥,没想到扈三娘听了她话,颓然点点头。
&esp;&esp;“你说得对,我……我早该走得远远的……我……”
&esp;&esp;看得出,她心里交战,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一面狠心,一面心里放不下。
&esp;&esp;美人忽然咬咬牙,目光焦虑带着急切,看着潘小园,问:“你们是要去东京不是?我……我能不能……”
&esp;&esp;潘小园一惊:“你想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