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正要开动,厨房门口忽然站了个亭亭玉立的身影。
&esp;&esp;扈三娘犹豫着问:“我……我能帮忙吗?”
&esp;&esp;潘小园一怔,看看厨房里的各位,回头笑道:“求之不得。”
&esp;&esp;美人既然开始融入社会,那也就给她这个面子。况且,潘小园觉得,艺多不压身,像她这样,只有一身武功,毕竟难以在社会上混得开。
&esp;&esp;起码学个蒸饼呢。
&esp;&esp;于是派她去和面,让贞姐当师傅教。
&esp;&esp;热火朝天忙了一个时辰,十几锅热腾腾白肉胡饼流水般的出炉了。胡饼在做法上类似于后世的烧饼,但体积要大一些,形状则近似新疆的馕。虽然名字里带着“胡”字,但无疑已经汉化许久,成为了土生土长的北方小吃。
&esp;&esp;孙雪娥做的这一款,除了面里和了鸡蛋、酥油,上面更是盖了一层薄薄的熏白肉,不一刻烤出来,面粉的喷香带着些许油脂香,再撒上一小撮孜然,那香气直往鼻孔里钻。郓哥当场就不小心流了口水。
&esp;&esp;最后,孙雪娥手腕微抖,熟练地往那饼上撒了均匀的白芝麻。周通星星眼看着,就差上去亲她一口了。
&esp;&esp;而潘小园看到白肉胡饼的成品,脑子里莫名其妙出现一个不搭调的概念:“……披萨?”
&esp;&esp;确实有点像。难怪是“胡”饼呢。
&esp;&esp;孙雪娥看着大家伸长脖子围着她的样儿,不好意思地一笑,说:“做好了……”
&esp;&esp;几只手同时抢过去,就要来个先尝为快。
&esp;&esp;孙雪娥连忙叫道:“别!”
&esp;&esp;忸怩再忸怩,看了看垂涎欲滴的大伙,才低下头,小声说:“这一锅……你们别吃……方才和面的时候,有一团让我不小心掉地上了……”
&esp;&esp;周通脸黑了,手收回来,幽幽地说:“不早说!”
&esp;&esp;孙雪娥腼腼腆腆地笑道:“不是要推出去卖的吗?没关系啊。”
&esp;&esp;郓哥在旁边,帮腔似的点点头。
&esp;&esp;潘小园无语望天,觉得有必要先开一门职业道德培训课了。
&esp;&esp;不好意思直接批评孙大厨——毕竟她是头一回涉足商业领域——于是转而敲打郓哥:“以后下不为例!要是让客人看到咱们的吃食脏了,够咱们吃一壶的!东京城里什么没有,咱们的东西逊一点儿,立马就被别家挤下去!”
&esp;&esp;郓哥委委屈屈地点点头,似乎还不太服气,嘟嘟囔囔地说:“他们看不出来的……我以前……”
&esp;&esp;说两句,发现说漏嘴了,赶紧打住。
&esp;&esp;潘小园这才意识到,过去在阳谷县,雇佣郓哥帮她家做炊饼的时候……
&esp;&esp;打住,不能往深了想。佛曰:难得糊涂。
&esp;&esp;这一锅脏了的白肉胡饼就有点难处置。扔了?这么美味的产品,就算是喂狗都浪费。再说,潘小园自己凑合吃饭的时候,也是不太介意东西掉地上的。但是卖给别人,就无疑是损人品的行径了。
&esp;&esp;这时候客店里的小二,连同几个留在店里的客人,闻到吃食的味道,纷纷循香而来,见了满满一厨房的胡饼,眼睛直了。
&esp;&esp;郓哥赶紧招呼,捧着那一摞脏胡饼,笑嘻嘻地说:“几位官人尝尝我家大厨的手艺?……”
&esp;&esp;潘小园不动声色地在后面踢他一脚,让他换了一摞干净的,分给客人小二吃了,收获了几声赞不绝口。
&esp;&esp;等人走了,才叫了董蜈蚣,吩咐:“这一锅脏的,挑到新宋门外去。我看那儿聚着些乞丐……”
&esp;&esp;董蜈蚣眼睛一亮,夸道:“大姐英明!”
&esp;&esp;潘小园摆摆手:“我还没说完。你当着那些乞丐的面儿,假装把胡饼弄撒在地上,沾了灰,再给他们。他们要是肯吃沾灰的,必定是真的腹中饥饿,也必定不会计较这饼子本来便有瑕疵了。”
&esp;&esp;董蜈蚣这下子明白了。对潘大姐佩服的五体投地。把饼子当着别人的面再弄脏一次,也就确保那些愿意吃的,是真正需要食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