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小妖女狐狸精,今日果然是她在作怪!
&esp;&esp;潘小园眼睛睁得老大,心中流淌过一万个后悔,不敢叫也不敢动弹,只晓得闭眼。
&esp;&esp;石秀眉头紧蹙,牙齿咬得格格响,脸上肌肉扭曲了片刻,那刀尖却没往前一寸。
&esp;&esp;一扬手,将那刀丢回地上。
&esp;&esp;“滾!”
&esp;&esp;潘小园抱头鼠窜,正看到鲁智深赶来,急忙躲回和尚的保护圈里。
&esp;&esp;正后怕得抹泪,只听当的一声,竟是半截断刀擦着鲁智深的僧袍袖子飞过。李逵得意哈哈大笑。
&esp;&esp;扈三娘秀眉直竖。抢来的刀本就不是什么上乘质量,战斗多时,终于被李逵的蛮力斫断一把。
&esp;&esp;美人不慌。脑海中掠过林冲那一番醍醐灌顶的指点,扔掉左手断刀,集中全身的力量。
&esp;&esp;却突然心里晃过一个念头:他在哪儿呢?
&esp;&esp;闯进来之后一心护人报仇,竟把这个梁山上最要紧的人给忘了。但此时意念一起,一发不可收,忍不住朝四周看了看。
&esp;&esp;性命相博之时,哪容得半点走神。李逵虽蛮,却不傻,震天一吼,板斧砍落,四周一阵惊呼。
&esp;&esp;扈三娘急忙招架,终究晚一步,眼看白刃剁到眼前,却忽然减慢了袭击的速度。
&esp;&esp;一根桌子腿,架住了李逵的致命一斧,随后被几斧削得粉碎。扈三娘猛然回神,抓住这一刹那的先机,一刀斜劈下去。
&esp;&esp;呛啷两声响。黑旋风板斧落地,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衣衫破碎,开膛破肚,鲜血在黑皮上绽放,极是可怖。
&esp;&esp;只有一双眼仍是怒极圆睁,糙声骂一句:“林教头,你多……多管什么鸟闲……”
&esp;&esp;林冲扔掉半截桌子腿,拂袖回身,再不往后看一眼。
&esp;&esp;他是梁山上下忠义堂(二)
&esp;&esp;忠义堂一片混乱。武松腕间钢铐纵然结实,被百十样武器铺天盖地砸了这许久,已经微现裂痕;满手的血,出乎意料地成了最理想的润滑。他咬牙,双手并拢,迎上一柄宝刀,狠命一挡,剧痛穿透上身,大喝一声,鲜血淋漓间,一双铁拳分开,竟从那铐子里脱了出来!
&esp;&esp;飞身扑上。宋江颈间轻轻勒着一道冰冷的精钢锁链。一张黑脸已经变得惨白,一动不敢动。
&esp;&esp;牙缝里迸出几个字:“武松你、你……卑鄙小人,无耻、下作……你敢对结义兄弟动手……”
&esp;&esp;武松神情中的痛苦不比宋江少些。脸上红白不定,嘴唇已被咬得斑驳,豆大的汗珠滴下鬓角,满手的鲜血刺眼可怖。
&esp;&esp;要制服宋江不难。难的是越过心里那道最坚固的情感的底线。
&esp;&esp;被他叫过大哥,这么多年一直当做是恩人。自从亲兄死后,便只有这个结义的兄长,在心里占据一个特殊的位置。直到跟他见面对峙之时,还妄想着大哥只是一时糊涂,也许自己一席话,能说得他迷途知返。
&esp;&esp;但见忠义堂里,兄弟们渐渐分成几派,有的站在他身后,有的坚决拥护宋江,更多的不敢动手,眼中满是疑惑和惊惧。
&esp;&esp;地板上已然见血——不止他一个人的。再不下狠心,后果难料。
&esp;&esp;他嘴唇轻颤,一个一个字吐出来:“没错,我卑鄙无耻,我对兄长不敬,一切报应我来承担。请大哥发句话,让兄弟们放下兵器,谁也不许再动手。”
&esp;&esp;宋江默然不语。比这凶险百倍的情景,他也不是没经历过。再拖延几刻,也许就能等来让他翻盘的救兵。
&esp;&esp;沉住气,低声说:“武松兄弟,记得……咱们当年……”
&esp;&esp;在场众好汉可都明明白白地听到武松这句要求。宋江居然不肯下令制止大伙同室操戈!
&esp;&esp;立刻有人跟着叫起来:“听武二哥的,别打啦!”
&esp;&esp;却有人跟宋江一个心思,静观事态。
&esp;&esp;武松心里面翻滚着一句句恶狠狠的威胁,却怎么也忍不住说出口。飞快地环视厅堂,下决心,说:“若是大哥……”
&esp;&esp;突然哐啷一声响,门里闯进来两个报信的小头目,见了厅里一片狼藉,悚然大惊,看到宋江,又看到躲桌子底下的吴用,极轻微地摇摇头,手半藏在袖子里,做了个隐蔽的暗号。
&esp;&esp;这是给吴用看的。在山寨这么多年,好歹也培植了些只忠于他军师的心腹。这是告诉他,山下西风压倒东风,卢员外等一干救兵,来不了了。
&esp;&esp;吴用立刻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摸出自己的羽毛扇,撑着桌子角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