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大家七嘴八舌地说:“柴大官人威武!正该如此!”
&esp;&esp;朱仝也趁机说:“兄弟也想回济州郓城县看看父老乡亲,正好和宋清兄弟路上做个伴。”
&esp;&esp;卢俊义一直在旁边听着,欲言又止好几次,最后下决心站起来,说道:“武松兄弟……”
&esp;&esp;武松叫人筛酒,“什么都别说了。能跟卢员外在幽州同生共死一次,便不枉大家相识一场。”
&esp;&esp;都知道卢俊义心灰意冷退隐江湖,即便是面对岳飞时,也不以大师兄自居,只让人们称他“员外”。眼下好不容易能重新领一份清静,此时告辞,也情有可原。
&esp;&esp;有几个人当即便又看向燕青。谁知燕青面色尴尬,小声说:“小乙……还不能走。”
&esp;&esp;再刨根问底,就忸怩不说了,低下头,掰着手指头,不知在数什么。大伙也只好不问。
&esp;&esp;这头一开,便陆陆续续有二三十人请辞而去。潘小园在一旁微微变色,只怕武松这次玩得脱了,若大家真的就此散伙,岂不尴尬?
&esp;&esp;但武松已经事先和她约定好,如有人要走,决不用计强留,更不能拿过去的“义气”绑架。她想想也是。如果在这当口还玩心机,那和以前的宋江有什么区别?
&esp;&esp;于是只好静静看着。隐隐想到,当初将各路好汉“赚上梁山”所建立起来的凝聚力,原来竟如此不堪一击,一时间黯然神伤,不说话。
&esp;&esp;熟料武松面不改色,一一和他们饮酒道别,一点也没有责怪的意思。
&esp;&esp;最后,阮小二长身而起,一碗酒喝光,说道:“我兄弟三个,当初跟随晁天王、吴军师劫取生辰纲,就是因为官司糊涂,日子过不下去,便是在泊子里打渔也像是罪过——未曾想一路来到今日,落草杀人,喝酒吃肉,好不快活!如今……”
&esp;&esp;顿了顿,喝一大口酒,朝旁边两个弟弟使个眼色,坚决说道:“如今梁山泊里无人,我们便还回去打渔,也算帮大伙守着这个老家了!武松兄弟,你休怪我们无情无义,但不管是招安还是什么‘兵谏’,我们是死也不愿在那污沓朝廷里做官的!你体谅下!”
&esp;&esp;潘小园有些急了:“诶,五哥七哥……”
&esp;&esp;这几位梁山元老级人物居然都毫不留恋的要走,也太不给大家面子了吧!
&esp;&esp;武松却无二话,抿着嘴唇,淡淡道:“好说。你们一路保重。”
&esp;&esp;阮家三兄弟眼圈都红,跟武松干了一碗酒,还不够,又唤潘小园:“多谢嫂子这些日子照顾。”
&esp;&esp;她没什么可说的了,跟他们一一碰一碗,强笑道:“好说。”
&esp;&esp;……
&esp;&esp;到得最后,梁山众人一醉方休,决定留下的只有一小半。大家互道珍重,各奔前程。
&esp;&esp;厅堂重新变得空空荡荡。仆役小厮来来回回的收拾残局。武松已不知跟人干了几十碗酒,面颊微红,扶着额头,慢慢走出去。
&esp;&esp;余光一看,六娘要逞豪杰,跟几十个兄弟都一口闷了告别酒,此时已经瘫作一团不省人事,两个丫环正用力扶呢。
&esp;&esp;“你们让开。”
&esp;&esp;把两个丫环遣走,弯腰轻轻一提,把她扛在肩上,到内院找了个有软榻的屋子,顺手放下。
&esp;&esp;还不忘叫一声:“来人!”
&esp;&esp;不知从哪儿立刻闪出另外两个丫环,笑眯眯进来万福:“官人有何吩咐?”
&esp;&esp;果然给诓出来了,“你们出去。外院守着去。没我的号令别擅闯。”
&esp;&esp;这话吩咐得颇有绿林风格。两个丫环都是一愣,不知所措。但武松确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吩咐丫环,是不是得说:“等本官传唤,再进来伺候”?
&esp;&esp;不管了。确信屋里没人了,这才松口气,轻轻将烂醉如泥的女人揽在怀里,一下下捋她的头发,自己空荡荡的想心事。
&esp;&esp;胸前突然一动,呢喃了一声:“都……都走了……?”
&esp;&esp;他突然有些凄凉单薄之感。过客匆匆,聚了又散,那么多人都走了。只有怀里这一团温暖是真实的。跟着他聚义梁山,跟着他见证梁山的散。
&esp;&esp;低头蹭蹭她白皙的脖颈,嗅她唇边的酒气,流香清冽杂着桂花香。她被胡子茬扎得痒,昏昏沉沉的微微偏头。摸摸脸蛋,热得像两团火苗。
&esp;&esp;也轻声告诉她:“没都走。留下来几十个。他们既把命交在我手里,我就必须负责。今天睡一觉……明天立刻布置防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