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她眨眼,“怎么,不恭喜我?”
&esp;&esp;史文恭面色白了片刻,才退两步,说道:“恭喜娘子。”
&esp;&esp;方寸微乱,再行礼,语气诚挚愧疚:“小人无知,竟还让娘子远道跋涉而来,实在是……无礼之至,罪该万死。望乞饶恕。”
&esp;&esp;见他躬身不起,她反而有些过意不去,笑道:“又不是多金贵的瓷人儿,一点路走不得?不怪你。你起来吧。”
&esp;&esp;不能总是等他按计划出牌。抛出这么一个重磅炸弹,但凡他还有点怜香惜玉之情,往后就不会欺人太甚。其实这也是防君子不防小人,但史文恭在她面前,不管是真的还是装的,一向都还算君子,因此也就放心大胆的撒谎。
&esp;&esp;三个月前的今天,她还在当街对峙赵构小屁孩儿呢,哪有时间怀孕。
&esp;&esp;再瞄一眼他神色,不像有怀疑的意思。史大将军武功高强、谋略出众,论起任何人生经历,怕是都比她丰富一大截。只有一件事,他绝对没体验过。
&esp;&esp;而她心里门儿清,月份编大了不行,编小了显假,三个月算是很安全的,身形上没法辨别出来。他能怎样,难道还现叫个郎中来验真假么?
&esp;&esp;抢到了道德制高点,再开口时,也就底气足了些:“我看这儿就挺安全的,不必挪动。史将军既然要跟我解释,那么求之不得,咱们长话短说……”
&esp;&esp;史文恭直起腰身,却没了方才的悠然自得,目光往她小腹上飞快一瞟,好半天,才提议:“既然娘子贵体有恙,依小人愚见,还是莫要操劳过甚。和议之事,可以推后,我保证不会提前出兵。”
&esp;&esp;说完,征询地看她一眼。
&esp;&esp;简直草木皆兵,潘小园倒哭笑不得了。也不知是自己敏感还是多心,总觉得他话里有点哀怨的意思。
&esp;&esp;不理会他的提议,敏感地抓住他话中的关键部分,问:“和议推后,四太子同意吗?和谈结束之前不出兵,单凭你一人,如何保证?”
&esp;&esp;史文恭笑笑不说话。她问得单刀直入,直抓重点,看来没有一孕傻三年的迹象。
&esp;&esp;再问一句:“兀术四太子,你真的认了他当主子?”
&esp;&esp;伸手指着远处的狼烟篝火,语气严厉,“这些又是怎么回事?”
&esp;&esp;史文恭再笑:“娘子先请坐。容小人慢慢道来。”
&esp;&esp;小亭子里几个石凳,有些已经翻倒。她挑了个干净的,拂一拂,不客气的就要坐上去。
&esp;&esp;“娘子且慢。”
&esp;&esp;从容解下外袍,整齐叠了几层,铺在那石凳上,“请坐。”
&esp;&esp;她谢了一句,心里暗叫惭愧。自己都差点忘了自己的金贵程度。
&esp;&esp;筹码
&esp;&esp;史文恭知道该从何说起,恭恭敬敬立着,不慌不忙道:“娘子是想知道,这三十万常胜军从何而来,又是来做什么的。当日郭药师率常胜军弃辽降宋,被官家倚重信赖,指定驻守幽州。闻道金军南侵,他却不战而降,弃城而走……”
&esp;&esp;潘小园点头,又将岳飞心疼了一刻,直接问:“那个郭药师呢?”
&esp;&esp;“当然是跑去投降大金国了。路上碰到个流落江湖的落魄军官前来投靠。他本来置之不理,但……”
&esp;&esp;知道这个“流落江湖的落魄军官”便是史文恭自己了。忙问:“但怎么样?”
&esp;&esp;史文恭讥讽一笑:“但一听说我曾在大金国侍奉数年,熟知金廷内情,态度当即大变,留我做了军前参谋,事事倚仗。这人昏庸无能,人品卑劣,只是托了时局之福,能混到常胜军头子实属运气,底下的人对他也并不敬服。没过十天半月,就让我慢慢的架空出去。等他遇到兀术四太子,前去表忠投靠的时候,常胜军基本上只认我,不认他了。”
&esp;&esp;他就这么平平淡淡的叙述出来,听得她倒吸一口气,不知是该佩服,还是该忌惮。郭药师可谓养虎遗患,事后一定追悔莫及。
&esp;&esp;“这一切,还要多谢娘子留在润州的那一张小纸条。若不是娘子报讯‘幽州告急’,我也不会那么快想到拔足北上,说不定还滞留江南,哪能有这样的机会。”
&esp;&esp;这话说得真心实意,说毕,风度翩翩的一笑,朝她躬身一揖。
&esp;&esp;她心里一跳。不太确定自己到底该不该留那张纸条了。
&esp;&esp;“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