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
吴岁晚声若蚊蝇:“昨日去街上着了凉,正等你来呢,帮我去抓副药。”
“好好……您去写方子,小的先帮您引炉子,烧烧屋子。咱们这个地方比不了京城暖和,那乡下的老人孩子,五六月都得烧火炕呢!”
小六子一进屋子就全身一哆嗦,一边忙着捡炭点火,一边磨磨叨叨:“像您的身家,小心翼翼窝在穷巷子里,还没个丫头婆子伺候,本就委屈。一时生了病,连一个关心冷热的人都没有,真是受罪呢!”
吴岁晚提起笔来,手腕使不上力气,字迹写个歪七扭八。未轻煦教授的那一点风骨,一点没有表现出来。
好像一病之下,她又被打回了原形,写的一手丑字,丑得她自己都不忍直视。
“抓完了药,再给我带两个炊饼和两包甜点回来,名字写在另一张纸上,拿给糕点铺子的伙计看一眼就行。”
“哎哎……”
小六子接过银子和信纸,好生揣进袖筒里,关心道:“要不要小的再去酒楼打包些汤汤水水?人一生病啊!胃口上都差一点。让酒楼有经验的厨子熬点鸡汤,鱼汤。想法子掩盖了油腥味,每日喝一碗,补身子才快呢!还有……汤药苦涩,要不要小的再去买一包糖果……”
“不必麻烦……”
吴岁晚淡淡一笑:“我的药方子熬出来就是甜汤……”
“哦?”
小六子很是疑惑:“甜汤能治病?小的还是头一回听说……您确定您开的是药方子?别是怕苦……您又不是小孩子。像我三岁就不怕苦了,捧碗喝药像喝水一样。您可不能糊弄自己,小病拖长了也不行啊……”
“呵呵……快去抓药……”
小六子把小眼睛睁大,皱着抬头纹,小老头一样,还要继续劝说,吴岁晚拍着他的小肩膀,催促道:“你早去早回早熬药,我就能早吃早好,你也能早点看看,甜汤能不能治病!”
“嗯嗯……是这么个道理!”
小六子嘿嘿笑两声,忙不迭地跑了。
吴岁晚喝了热茶,简单洗漱,把心思放空,躺在榻上闭目养神。
小六子去得快,回得也快,一边看火熬药,一边报告春善堂的事务。
济世堂关门之后,有几个大夫也丢了饭碗。满城转悠多日,无人赏饭,左右比较,这才惊觉,只有老东家春善堂的银子最好赚。
于是,当初轰轰烈烈离开的大夫们,如今低三下四地找了熟人说和。他们知道错了,希望老东家大人不计小人过,再赏一碗饭,若不然,全家都要喝西北风了。
“他们真是不要脸呢!”
小六子恨恨骂道:“大家都是俗人,谁给的银子多,咱就给谁出力,算不得毛病。可是,还有一句俗语,没读过书的我也能念上一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明知济世堂坑病人,还要助纣为虐,就为了多赚几两银子,毫无愧疚之心,既贪财又缺德,这种品质能当好大夫吗?”
“嗯……”
吴岁晚嚼着糕点,赞许道:“小六弟弟说得有理。”
小六子往炉膛里扔了一块木炭,清了清嗓子,骄傲道:“是吧!我小六子出来闯江湖一年多了,也没白混,我明白着呢!”
“呵呵……”
吴岁晚拍了拍手上的糕点渣子,给了小六子一个出乎意料地吩咐:“哪个大夫想回春善堂,就让他们回来吧!”
“啊?为什么?”
小六子举着炉钩子,急声劝道:“可不敢,可不敢啊!东家怎么能把坏人再招回来呢?我娘从小就告诉我,不要和坏孩子玩儿……”
“别担心!”
吴岁晚耐心解释道:“小六弟弟聪明,知道不与坏人为伍。但小六弟弟不知道一个道理,就是水至清则无鱼。那些留在春山堂的大夫们不一定都是好人,那些出走的也不一定就坏到了根上。就算他的心是坏的,但他的医术是好的。我们医馆里缺大夫,他们缺银子。我们用规矩束缚他们的坏,用银子买来他们的手艺,这是互惠互利的事……”
“啊?我不太懂……”
小六子躲在火炉旁,用炉钩子扒拉燃烧一半的木炭,对吴岁晚的话,苦思冥想,半信半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