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住身体后,孟宴臣果然看到女孩子穿着酒吧统一的制服。只不过,她的个子似乎不是特别高,即使穿着高跟鞋,他也需要低头才能看到她。
四目相对,他有片刻恍惚。
对方长得很漂亮,仰着眼睛看他时,走廊的灯将那张瓷白精致的脸,晕出滤镜一般朦胧的光。
然而下一秒,他却看到她浑身一震,黑亮浑圆的眼瞳剧烈晃动起来,“孟、孟先生……”
认识他?
也对。
肖亦骁是他发小,酒吧开业后他常来消遣,被应侍生脸熟并不奇怪。
“我没事。”孟宴臣不再看她,晃晃悠悠地回到包间里。
他没继续喝酒,而是到沙发里坐下,闭目小憩。再睁眼时,手表上的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他长长地舒了口气,拿起椅子上的风衣,出门结账。
却被困在了大门口。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而他没有带伞。
车其实停得不远,但他没动,也不想找代驾,不是担心淋雨,而是没劲,那种什么都不想做、觉得什么意义都没有的没劲。
他收起手机,打算等雨停。
或许雨很久才会停,但是没关系,时间对他并不紧俏,何况家里一片冷寂,什么都没有,即使回去,也不过是对着空荡荡的地方唉声叹气罢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风沁凉,雨声稠密,有人顶着背包冲进雨夜,有人打着电话等人来接,孟宴臣一身黑色风衣裹着西装站在门前,仍旧兀自发着呆。
忽然,他注意到了身旁正在撑伞的路人。
那是一把很大的直柄黑伞,像雨幕深处的夜。他的目光随着伞面撑开、上移,划过一个半圆,然后回落到伞下。
撑伞人恰恰也在这时偏了下头。
目光相撞,两人双双愣住。
孟宴臣记忆力很好,一下子就认出是酒吧里的扶过自己的那个姑娘。
然而那姑娘却倏地瞳孔放大,手指也紧紧握住伞柄,脸上写满紧张与戒备。
孟宴臣微微拧眉,心说,不是第一回了。
在走廊里就是这样,看到自己,会不自觉地紧张起来。他犹记得,那会儿她本来还虚扶着他,却在认出他后立刻收回了手,快速扭头避开视线,仿佛他是什么沾了就会倒霉的瘟神灾星。
难道他很可怕吗?
没有人回答,毕竟他也没问。
身边不时有人经过,雨中人声夹着车鸣,两人却仿佛静止般,以目光对峙,谁也没有说话。
良久,女孩垂下水润轻颤的眼眸,冲他微微颔首,算是礼貌,随即一脚踩进动态的雨景里。
孟宴臣目光下意识地追随而去。伞很大,几乎罩住了她整个上半身,裹着单薄的人嵌入雨线,成为画面的某一处。
忽然,街上起了一阵急风,沁凉的雨丝被吹飞,疾掠过脸,让他一瞬惊醒。他怔愣片刻,而后有些自嘲般地低下了头。
许久,孟宴臣动了动站得僵麻的双脚,拿起手机打算叫个车,眼下他不想等雨停了。
然而就在下单时,雨声忽然变奏,仿佛落在了别的地方,低垂的视线里也随之出现了一双小巧的脚。
他抬头一看,竟是刚刚的女孩去而复返,她把手里的伞往前递了递,“孟先生,您要撑伞吗?”
她身量小巧,手执一把大伞,看起来有些头重脚轻,急风袭来时,伞身会随风微微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