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绝顶哼唧两声,把自己盘了起来,而后甩了几下尾巴。
“还有两天。”孟宴臣摸着它安慰,也是在告诉自己,还有两天。
又躺了一会儿,小狗呼吸渐渐匀稳,孟宴臣反而睡不着,盯着衣柜发呆。
发完呆他翻过身平躺着,一扭头,旁边窗帘没拉,星夜璀璨,月色甚美。
往旁边再走走,便是她的书桌。
孟宴臣记得,凌云致刚搬进来的时候,上面还什么都没有,两个月的时间,已经被她装饰得粉嫩嫩的,书架、电脑托架、台灯、外置键盘、漂亮的摆件,什么都有。
他心血来潮下了床,到书桌前坐下,微醺迷荡的眼神在书架上来回地扫,《抑郁心理》《告别抑郁症》《心理学效应大全》《行为心理学》《自我疗愈》《亲密关系》《剪辑入门》《世界蝴蝶分类名录》《美术鉴赏入门》……
越看眉皱得越深,她抑郁吗?
孟宴臣拨着书架,忽然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落了地上。他瞥眼一看,是个A5大小的笔记本,拿在手里,柔软的皮质触感极好,火红的封面上是一朵盛放的玫瑰,还是活页夹。
翻开内里,龙飞凤舞的签名张扬热烈,再往后,就是他——家庭成员,工作轨迹,密密麻麻,像是什么记录一般。
值得一提的是,这里面没有许沁,妹妹这一栏里只写了个孟字,然后打了个问号。
但很快他就知道为什么了。
看时间,应该恰好是在他重生之后开始记录的,他那时已不再对许沁上心,而许沁又十年不在国内,新闻里也少有她的记载,凌云致一没钱二没路子,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
凌云致详细记录了他的行动轨迹以及大概时间,家→公司→家,后面还有吐槽,“天杀的孟宴臣,有钱上什么班啊?七点半出门,十一点下班,这他妈是资本家的作息?”
孟宴臣想了想三月中旬都发生了什么,对,那阵子正是他进国坤整治俊光项目漏洞,确实早出晚归比较忙,喝酒消遣、跟朋友聚会都推了。
这些记录里,关于他的部分其实很单调很枯燥,日复一日,几乎可以说是一成不变,变化的是她的心理状态,她时常会在某一天的记录之后另起一行,发泄对系统和他的怨恨跟不满,而这大多都是在她胃痛的时候。
因为太痛了,所以日常想拌系统的骨灰,顺带骂他是资本家的矫情,日常想扒他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水。
要不就是批判,“论精神痛苦与生死压力的奇葩谬论。我只是快死了,他却坐拥财富爱而不得,一生孤独,太痛了!”
偶尔,她也会写,“今天天气不错。迎春花开得很漂亮。xx那家的奶茶挺好喝的。”
为他嚼蜡一般的枯涩生活添了一分亮色。
翻页后,时间来到了四月初,“他居然去挂精神科,看着不像狂躁,一定是抑郁了,我也想抱着人民币抑郁。”
孟宴臣忽然抬头,看向那几本抑郁和心理的书籍。原来不是她抑郁,是她眼里,他抑郁。
再然后,便是他们第一次“接触”。
“……来喝酒,无意中扶了一把,胃好像没那么痛了。……试着跟他搭腔,虽然还是很抗拒,希望他能对我有点好印象吧,胃真是太痛了,好像能缓解……”
周末,他跟许沁去酒吧。
“他又来了,身边跟着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但两人对彼此好像都很冷漠,不像一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一直在看我,下班后还看到了他的好友消息,那时想着,这么快就要来了吗?有点害怕。然而他解释了老板的玩笑,但不知道是不是欲擒故纵。”
第二天下午,他跟肖亦骁,江明喻和纪景深约在球馆打网球。
“交友圈get,但是好像没什么用。”
又是一个周过去,他的行动轨迹依然是家→公司→家,凌云致吐槽他是披着资本家皮的社畜。
“他当真再也没有联系我,不跟这种心计颇深的老狐狸推拉,我得主动出击。”
然后,第二天。
“……失败了。他拒绝了我,这很正常。但我好难受,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为什么真的做得出来这种事……我永远永远也不会忘记他那一刻的眼神,好想去死。”
最后一句笔力很重很重,这一页在别的地方还有明显是眼泪浸过后干涸的痕迹,甚至还有零星血迹。
孟宴臣摸着那些皱巴的痕迹,忽然心脏抽搐不止,他那时候是什么眼神?在知道她有苦衷之前,面对她出格的勾引,他是什么眼神?
资本家看心怀不轨的捞女吗?
他很快就想到了破防的叶子。
可凌云致都没有资格发泄,因为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清醒地把尊严撕扯下来扔到地上任他踩。
那个瞬间他是看不起她,她也看不起自己。
孟宴臣难受得要死,他现在越是喜欢她,就越是无法容忍从前对她的一丁点不好,哪怕是在当时的情境下,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在这个瞬间,他突然很想知道,凌云致还记不记得那个眼神,想知道她在如今跟他接吻的时候,说想念他的时候,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