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的。”潘安揽过她的肩头,让她轻轻地靠在他身上。“可是,我会一直陪着你,所以你不要离开我。”
太过平淡的生活,太过舒适的生活,太过习惯的生活,杨艾渐渐都已分不清自己的感情了。也许,日久真的可以生情,生的可以是亲情,又或者是爱情,不管是什么情,只要他能够一直陪着就好,不论以什么身份,情人也好,亲人也罢。其实两个人都害怕孤单,两个孤单的人在一起应该就不会再孤单了吧?
上官听说潘安要辞官,再三挽留,可是潘安去意已决,上官念其孝心至诚,最终还是允了。
无论多少年后,杨艾都忘不了那个场面,他们只有一辆马车,而身后却有河阳县为数一半多的相亲相送,那些人中有大部分杨艾都记得他们的名字,想不到十年的相处自己竟然已经认识了这么多的人,可是还只是认识而已却又要分开。乡亲们舍不得,因为潘安是个好官,人称“河阳一县花”,却又不能不舍得,因为每个人都有父母,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父母过得好,辞官去孝顺父母,这本就是该令人欢喜的,却又令人难过,更令人起敬。一路上,很多人跟随,都送至河阳郊外了,却仍旧有人不舍。杨艾一叹,其实每个人都很重感情,而百姓对官的爱戴是发自肺腑的。
弃官从母孝诚虔,归里牧羊兼种田;
藉以承欢滋养母,复元欢乐事天年。
来了荥阳中牟之后,潘母的心绪好了不少,一家人生活也算融洽,可是潘母却时常唠叨着杨艾要尽快给她生个孙儿抱抱,这个真是没有办法。
“你打算瞒着娘一辈子么?不孝有三,无后最大。这点是我不好,她心中着实想要一个孙儿,要不我们去领养一个吧?”一日杨艾终于忍不住了对潘安提议道,可是这个建议却是十分的不妥,因为这个年代没有谁会不要自己的孩子送给别人的,特殊年代战争除外,可是眼下司马炎才刚统一不久,百姓的生活还算稳定。
潘安摇摇头,叹道:“这样欺骗娘不好,都已经这么多年了,想必她也该想到了,只是她心中还有些不能接受罢了。这不是你的错,不用担心。更何况潘家又不只是我一子,尼儿也是她的孙儿,只是不在身边罢了。”
怎么不是她的错?杨艾愧疚得很,分明全是她的错。若不是她,他何至于无后;若不是她,潘母也不会都已年过花甲仍旧膝下无孙。“对不……”话还未说完就被一根修长的食指封住了嘴唇,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吁!”他抿嘴一笑,“你说我们今年的收成会怎么样呢?”
收成?自然会好,潘安每天都要下田耕种,夏日都暴晒在烈日下,一心一意地为了土里的庄稼,加之今年的气候不错,若是收成不好的话就是天理不容了。不过话说回来,他天天下田,那么强的阳光照射下,小犬和小杀都只是呆在树荫下睡懒觉,他居然熬得住,而他的皮肤还能那样白皙,莫非是天生的?真是羡煞杨艾了。
每个种庄稼的人都盼望着丰收,可惜他们未等到丰收时刻,却等来了一纸诏书。
——
第七十九章 流光容易把人抛
都说,脚下的路是自己走的,这话不假,可是脚下路的去向却是由不得自己做主的。
天灰沉沉的,正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雨,沉闷地令人险些透不过气来。
“因潘岳政绩出色,特调补尚书度支郎,命即刻回京任职,钦此。”
杨艾草草地扫了一眼所谓的诏书,不忍再看。
察觉到杨艾来了,潘安立刻卷起了诏书,露出一个无力的笑容:“艾儿,坐吧。”
“要回京城么?”其实她想问的是:“要离开这里么?不是说好一辈子都呆在这里的么?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
他不做声,算作是回答了。
“你不是说不想做官的么?”
“艾儿,有些时候并不是不想做便可以不做的。”
“我明白了,就如同有些时候不是想做就做得了的。”
杨艾转身离开了,她需要一些时间来好好想想,她真的不想过这般不稳定的生活了。
望着杨艾离开的背影,潘岳喃喃道:“恐怕是要变天了。”
的确,当晚就下了很大的雨,是杨艾来这里二十年以来最大的一场雨,若是杨艾听到了潘安的那句话她肯定要以为潘安有当气象学家的潜质了。
最终还是踏上了回洛阳的道路,离开洛阳已经十年,不知那里如何了,不知她所认识的人是不是都过着幸福的生活。
可惜,物是人非,恍如隔世。
杨潭和杨韶两个小家庭早已离开了洛阳,散落在天涯的某处,和光同尘到处都铺满了厚厚的灰尘。
听说卫恒的第一个妻子李氏数年前难产而死了,而他的第二个妻子何氏在两年前有了个小儿子,惹人怜爱,杨艾很想去瞧瞧,可是却不知再以何面目去见他。
至于夏侯,这几年来他的生活很是放纵,挥霍无度,妻妾成群。留恋花丛中,常常是为了麻痹自己,是对自己的轻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