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见南烟神色忧思,问道:“娘娘既是想家人了,为何不将他们接到长安城。届时照顾他们也方便些,加之长安城学识丰富的老师很多,若…狗…狗蛋来了,也有利于他习书,没准过个十几年,他考上科举。届时娘娘家人入朝为官,也能让朝堂及民间的闲言碎语少些。”
南烟如今明面上的身份是一家世清贫的良家女,父母早亡,唯二的家人是南方小镇的赵阿婆同狗蛋。
她如今虽是俞相义女,但到底不比亲生。加之前阵子周时生拒了的那几名女子中有人父亲是长安城大儒,母亲亦多有善名,家世源远流长。有人因此不满南烟,以她出生未由明里暗里贬斥,加之天子同太后的种种明示、暗示,有人会意借势嘴碎责骂南烟乃一心胸狭窄、善妒的妇人。
凡此种种,南烟都知道,却也不甚在意。
此时听得墨玉好心劝解,她摇摇头,道:“他们在乡下待惯了,来这一时也不习惯,现在让他们来长安城还太早了。”
南烟如今被天下舆论包围,天子不喜,行事拘束怎可让赵阿婆他们来呢?
前些日,周时生也不是没提过把他们接来,被南烟断然拒绝,他也未在就此多说什么,只南烟知道她心中如何想的周时生是了解的。
南烟缓缓走着,在一处走廊停下,仰头望着绯红色的宫灯。
皇宫太大了,夜里显得极为空落,南烟拢了拢身上的狐裘,问道:“宫宴何时方歇,殿下何时回?”
“往年宫宴至戌时一刻便歇了,若是皇上早退,殿下亦可早些回来。”
南烟笑了笑,道:“那这时辰还早,回去令人将小米粥热一热,他回来正好可以吃点。”
不然一肚子酒水,待夜深,肚子该难受了。
墨玉笑着点点头,南烟待她们这些下人十分温和,行事有礼有度,不会乱摆架子。虽乾西五所外的人因流言蜚语待南烟印象不好,但她们这些宫人却是真心实意的信服尊重南烟。
这时,李常洛侧身看着双手交叠在身前快步走来的小太监,小太监凑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他便躬身朝南烟辞行。
她们一行人离开宴席已有两刻,虽是慢悠悠走着,但已到了福安宫一带,再走一程便是乾西五所。
这处少有外男,且守卫严密,李常洛便放心离去。
南烟在李常洛离去时,右眼皮再次跳了跳,她一路不停的朝乾西五所走去,却仍在不久便被人轻声唤住。
“南烟。”
冯希臣隐在梅树下轻声唤着。
墨玉面色一变,南烟思虑一瞬,朝他微微颔首,避嫌似的以宽大的袖口遮住半张脸,问道:“冯大人怎在此处?”
冯希臣道:“我见你离席,刻意来寻你。”
他示意南烟让身边的宫女离去,似乎有事告之。
南烟提醒道:“冯大人,此处是福安宫。”
冯希臣沉默一瞬,道:“我来时查看过,此处无人。”
冯希臣主动来寻南烟,一时也无离去之意,南烟想了想,觉得无论如何躲不过,不若看看他今夜到底想说什么。
她让宫女避嫌守在不远处,缓步上前,问道:“来找我所为何事?你应当知道,我不想见你。”
“皇上前几日传令我入宫。”
冯希臣脸色微沉,“他似乎听说了什么,有问我与你的干系。”
南烟想到了王钰秀,冯希臣亦想到这逝去之人,摇摇头,道:“皇上似乎误会你我二人的关系,三日后皇室家宴,我或也会在场,若皇上问起什么……”
“他问什么,我如实回答便是。”
南烟心下不稳,微微后退几步,离冯希臣远了些。
三日后皇室家宴冯希臣或会参加,皇上是想届时承认他身份,还是故意想套冯希臣的话看他是何反应。
冯希臣眼睑微垂,天子邀他三日后参加家宴,虽未明说却也隐有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