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了摇头,弹下她身上的雪渍,轻声道:“楚殇王仙逝后继位的是其弟,如果我没料错的话,你应该是楚殇王的嫡宗吧。”
她肩头微动,颤了一下,白皙的脸上淡淡的流下两行清泪,平静道:“我乃楚殇王之女,楚雅凝。”
我心中一惊,帝雅重瑞名,竟是扬名在外的楚国公主,不过她不是随父亲战死沙场了吗?我停顿片刻,伸手抹掉她的泪水,劝慰道:“罢了,我不管你曾经是谁,但从此以后你却只能是灵夏,我冥念玉的人,可好?”
她双目呆滞,似在沉思,又像是追忆。我继续道:“如若不愿,我给你盘缠,你去南朝,去姒国,走得远远的……对于你,我最多只能帮到如此……”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哽咽说:“承蒙公主看得起,我又何尝不想做一个干净的灵夏?但是我不能……”
我抚摸着她的额头,笑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能的,只有不想……”
“我……”她欲言又止,道,“我有很深的家仇,怕是会连累到公主……”
“呵呵……”我浅笑着,她却愣了,怔忡地看着我。
“楚夏,莫要说你怨恨的人只是个封王,就算是姒国皇帝那又怎样?”
她神情麻木,没有言语。我想了想,淡然道:“楚夏,你应该看得清楚,这世上什么人最可怜?不是穷人,因为他们本身就一无所有,更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真正可悲的是那些站在高处的人,你们这些女子有哪个不是氏族出身?但是当民族沦陷,国土不在的时候,结局又是怎样的?也或许,你的今日,不过是我的明天罢了……”
她嘴角微撇,冷淡地说:“我们这些人哪配与公主相比……这世上谁人不知冥王爷宁可少夺几座城池也要为公主庆生,谁人不知景福帝最挂念的便是长公主,谁又不知江南范家已经是公主婆家。莫说天下不乱,即使乱了,公主也是最最金贵的……”
我摇摇头,苦笑道:“人之所以能摔得很惨是因为曾经站得太高了,我从没想过一辈子呆在权力的中央。我承认,幼时的甜蜜让我变懒了,甚至想如果嫁给……嫁给中意的他结伴一生也是可以的。但是我错了,人家凭什么喜欢你?因为你的父亲,哥哥……这些都是我所不愿的,你可明白?”
她没有言语,若有所思……
“楚夏,给我十年。我如今羽翼未丰,实在需要你这样的女子,十年后,如果你想走,我放你自由。如果你需要,我帮你踏平楚地,但是我明白,以你的心性,定是不会愿意别人插手……”
她郁郁寡欢,呢喃道:“十年……”
“嗯,十年。十年,也够你自己准备了吧……”
她沉默片刻,突然跪地,声音中难掩淡淡的悲凉,说:“奴婢灵夏,任公主差遣……”
我无奈地叹气,没有期待的欢喜,反而笼罩上一股难以言语的悲伤。十四岁以前我是孩子,可以坐在爹大腿上撒娇,可以抱着哥哥要糖果吃,但长大以后呢?我是嫡女,冥王最疼爱的女儿,可能继承冥国江山;我是公主,姒国长公主的女儿;我又是妹妹,巴国未来储君的亲妹,这些荣耀的背后除了光鲜外,更大的是威胁。六年前,我可以作为议和的台阶建立邦交,那么六年后,也自然会有人拿我做开战的靶子。女子,在这个年代,只是用来陪衬历史的。
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女人,如果想好好地活下去,只能让别人去死。或许,我们都将会离单纯越走越远,直到无法回头……但我还是固执地希望,若干年后,当我回首这条崎岖坎坷路时,能够说句……不悔。
绿娥
晚上,送走灵夏,我的心里就像被石头堵住一般,这样心思剔透的女子,可曾想到自己会流离失所,国破家亡。当楚殇王在前面浴血杀敌的时候,自己的亲弟却早已经卖主求荣,只为了那巴掌大的帝王之位。想到这儿,我心中一冷,如果你不踏着别人的人头站上来,就会被别人所踏,出生在皇室的女子,注定了不能用对错衡量事情。
“小姐,你当真要去巴地?”熟悉的声音传来,绿娥不知何时已经走入屋内。她面容憔悴,想必那三个丫头也不是很好教养。拉起她的绣摆,亲昵道:“绿娥姐,我也想让你回家看看……”
她手心一颤,眼眸中满是哀伤:“虽然说事情过去15年了,但被人认出终归是不好的。”
我笑了笑,说:“有我在,绿娥姐不用怕。”
她抬头看我,默默静了会,轻叹道:“我这一生,最大的幸福就是伺候小姐。人人都说小姐有福气,爹爹是威震四海的冥王爷,娘亲是景福帝最疼的长公主,但我却知道,王爷和长公主都觉得有小姐这样的女儿才是福气……”她捏起我的脸颊,继续说,“小姐从小就像个小大人,懂事得让人心疼,现在大了,更让人……忍不住想呵护一生……”
我浅笑着,稚气道:“我不用绿娥姐护我,但却要护绿娥姐一生……”
她欣慰地笑了,温馨的脸庞愈发明亮。我沉思片刻,道:“绿娥姐,当年远天镖局的人,如今可是还在?”
她低垂眼眸,幽幽道:“男人应该是下放到秦城监狱……至于女人……充军了吧……”
我眼眸转了一下,问道:“当年牵扯进去的壮丁大概多少人?”
“数百……”她闭上眼眸,声音哽咽,说,“但是如今存活下来的,不过几十……秦城监狱,从没有人走出来过。”
我抬起手,抹干她眼角的泪珠,却见她突然愤恨地挣开双目,道:“爹不过是施舍给起义军的人一口饭,他们却说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