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默默地隐在角落,一言不发。
主子需要的时候,充分显示自己存在的价值,以换取生存的权利;主子不需要的时候,便无声退下,静候吩咐,安分守己。这是身为奴仆最基本的职业素养,也是他一出生便接受的教育和训练。
相比较大多数贱奴,他已是相当幸运了。
若不是幼时有幸被买入卫府,被当作卫府死士培养,他哪有机会习武?哪有机会被卫子渊选走?若不是得以常伴大人左右,他哪有机会读书识字?哪有机会参与亲卫军的甄选?又哪有机会销了奴籍,赐了李姓?
虽说现在身份上也算是个自由人,甚至,还是个有点儿地位的官家人,但他很清楚,这一切,都是卫家给的。
无论他走到哪里,达到怎样的高度,卫府的死士,卫子渊的贴身侍从,都是永远不可能改变的身份。否则,他现在拥有的一切,将会瞬间消失,他也会被打回原形,甚至,更惨。
所以,即便身份再多,他必须优先做好的那个,还是卫府的奴。这是他的生存之道,也是他的立命之本,容不得半点马虎。
今日,如往常般,他安静地立在卫子渊身后,毫无存在感地候着主子用膳。
一般这种时候,都是他相对休闲的时光。有力气了就偷听点儿八卦墙角,没心情了就脑袋放空,趁机休息。总之,主子不唤,他绝对不会主动显露自己的存在。
方才,他正默默走神儿,回想着卫灵儿那些令人咋舌的言行,忽然间正主就出现了,还带着那个她讹回来的小贱奴。
不自觉地,目光便落在了那个女孩儿身上,听她小心翼翼地鞠躬道歉,听她说那只是一时气话,没有过脑,心里只觉得莫名地一空。之前,她骂他不知道疼,也只是没过脑子的一时气话么?
生平第一次,有人关心他疼不疼。哪怕只是一时气话,哪怕没过脑子,那也是第一次,唯一的一次。
他默默地看着她那些引人侧目的行为,看着其他人脸上浮现出的诧异和不解,不禁心中暗笑:你们亲自来体验一把,就能理解他之前的苦逼和无奈了。
先前看她这样,他只是觉得这女人行事古怪,不懂规矩。经过今日之事,他似乎才隐隐明白了她如此行事的根源,那是她压根儿就没把兰芯儿和阿豆当奴来对待啊!
看着她揉阿豆的脑袋,看着那个小贱奴一脸贱兮兮的小幸福,他竟有些莫名的羡慕。那小贱奴明明比他还资质平庸,明明现下啥都不会,毫无价值,却能被主子这样宠着……
但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就没机会学其它的生存本领。一个男奴,无法像兰芯儿那样一直跟着女主子贴身服侍,等长大了,不能再跟着卫灵儿,该怎么活?想到这些,不禁又有些隐隐的担忧。
正想七想八的时候,就听见丁沐凡忽地握住卫灵儿的手叫:“灵儿,你手上这是何时伤到的?怎的没敷药包扎?”
李木心里一突,眼前又浮现出剑刃上的那抹鲜红,这才想起那女孩儿今日不止一次地替他挡剑,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了。
偷眼看过去,她手上已没了血污,像是清洗过,但伤口仍在,不深也不浅,泛着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红。
正纠结着,若她讲起伤口的来源,自己要不要主动出来跪谢挡剑之恩?没想到,那女孩儿竟只是一脸茫然地翻着手掌:“哦,可能是那会儿不小心碰到哪儿了吧?”
李木一怔,难道,她已经忘了替他挡剑的事儿?还是说,她当时,就不是替他挡剑的?那她没事儿去抓剑刃干嘛?
卫子渊也问:“为何不用药?”
卫灵儿若无其事地啃着玉米:“药不是送给云风了嘛!”
说着又忿忿然起来:“哼!早知道不给他了,浪费我的药!”
话音刚落,又赶紧对着司徒乐心虚地笑:“哦哦,是司徒哥哥的药,呵呵呵……”
卫子渊噎了一下,他本以为这丫头又在故意赌气,没想到却是这么个没心没肺的答案。暗叹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递过去:“还是用药处理一下吧,以免化脓。”
一见卫灵儿脸上现出为难之色,丁沐凡就乐了。她可是见识过这丫头的手残劲儿,给别人包扎都能笨成那样,给自己弄怎么搞得成?于是主动接过药瓶,好心道:“我来帮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