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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华儿溺水（第1页）

此后的十多天，之之连着每个晚上的梦里都到一个叫稚皋的地方。可是，她这辈子都没有去过那个江南小城。她在梦里，叫张华儿，是四百年前一个酒坊老板的女儿，只有十六岁。

天哪，十六岁。之之是怀念十六岁的。那时她还在东北老家的小县城读中学，长得清丽可人，学习成绩又好，悄悄给她递纸条的男生不少。对那些毛头小子，骄傲的之之一个都没放在眼里。之之一门心思在学习上。她的作文屡屡在省内乃至全国比赛中获奖，十六七岁的她，正是春风得意的少年。

之之在梦里遇到的那个男孩子，就是若干年后名噪清初文坛的李谪凡。

那年李谪凡19岁。

之之知道，张华儿和李谪凡是有婚约的。之之查过《明清野史》，知道李谪凡确实有过这么一段婚约，对方是张家的女儿。张家女儿嫁到李家三年，就被赶回了娘家。

《明清野史》寥寥数语记载了这件事：张氏性躁，善妒。李母遣之。

看来张华儿是被李母赶走的。可是多情的李谪凡终究舍不下这位张氏，据好事者考证，晚年李谪凡在诗中提到的“山妻”就是这位张华儿。

张华儿被李谪凡接回家，应该是在李母去世后。据说此后张华儿便一改妒性，变得格外贤良，不仅支持李谪凡纳妾，还把李家一个大家庭操持得井井有条。妻妾相处融融。

而四百年后的女教授，最难接受的就是她课题中这位大才子的妻妾成群。之之为张华儿写过一篇文章《红颜殇》鸣冤。

现在，之之在梦中。她是张华儿，提着父亲硬塞给她的桂花糕盒，徘徊在稚皋城的状元巷。她是一个相貌平平，皮肤黝黑的十六岁女孩。

这桂花糕，是华儿的父亲让她提去孝敬未来的婆婆的。可是梦中的之之走到状元巷尽头，却没有拐进李家，而是走到了巷头的孤寡李阿婆家。

“阿婆，这是我爹让我给您送过来的糕饼。”之之撒了一个谎。

李阿婆感恩涕泪。颤颤抖抖接过糕饼，道：“阿弥陀佛，好华儿。老天保佑您全家无灾无难、福寿安康。”

看官们都知稚皋自古繁庶，商贾如云，但富人多的地方穷人也多。要说这李阿婆，年纪也不过四十多岁，已是满头白发，枯眼深陷。前几年死了丈夫和儿子，没有了经济来源，家里经常穷得揭不开锅。这会子已经有两天没进过米粒了。

之之看着李阿婆狼吞虎咽地吃糕饼，忙道：“阿婆，慢吃，我以后再给你送。”

这是最让之之开心的一个梦。从此，这个李阿婆也让她魂牵梦萦。

梦里的之之隐隐约约知道，华儿在前一年的秋天，有过一次溺水。

那次溺水，差点夺去了华儿的性命。

那天，华儿和阿力又去海边踩蛤蜊，挖螃蟹。

其实华儿知道，李家不是买不起螃蟹。她也就是借送螃蟹去会会她的情哥哥。何况还得瞒着两家父母偷偷地去。

眼看着一只大螃蟹钻到海边岩石头缝里，华儿忙淌过水去。按理，华儿水性极好，海水也不深，不至于走不上岸来。

可是到了水里，身体像被什么绊住一样，止不住往水深处滑。忽然一脚踩到一个深洞里，华儿挣扎着呛了好几口水，越挣扎身子越陷得深。像是跌入无底深渊，想喊却喊不出来。

海水漫过她的脸，她的嘴，她的眼，她的耳。

忽然华儿看到一个长着人脸身体却像青蛙一样的女子向她游来。游到她身边，用双手托住她的身体。

那女子道：“别怕，华儿，我是来救你的。”

华儿还在心疼那只溜走的螃蟹，道：“螃蟹……”

女子道：“痴人儿，别记挂螃蟹了。我来救你，不但救你命，也救你的心。你的谪凡哥哥，不值得你如此拿性命去爱。”

华儿道：“你是什么人？”

女子道：“我是什么人不重要。但是，我想带你去见识一下四百年后的人间，男女之间的爱情。”

女子又道：“不过你得借一位四十来岁的女教授的身体才能超越到现代。她有一段名存实亡的婚姻，他们很快要离婚了。你可以不用理睬那个男人。”

华儿喃喃道：“四百年，四百年，我再也见不到谪凡哥哥了吗？我还能回来吗？”

女子道：“你醒悟了，自然会回来。”

“让我想想。想好了我再回你可以吗？”

“可以，到时，那位女教授会来找你。”女子嘴里吐出一长串水泡，又说道，“现在，你的阿力哥哥来救你了。他游过来了，他才是世界上真爱你的那个人。相信我，让你自己爱上他，你才会有美满的婚姻。”

女子吐着水泡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