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之之连着十多天做一个连续的梦,梦见四百年前那些稀奇古怪的人事时,她开始惶恐,难道自己的精神出了问题?可是白天的意识还是很清醒的。可见不是精神问题。之之研究这位明末清初的诗人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十年前,她就开始关注这位诗人。如果要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怎么就最近这半个月才入她的梦?这个连之之自己都感到迷惑。
而让之之越来越恐惧的是,这段时间,白天也开始昏昏欲睡。梦里那个叫张华儿的女孩子已经越来越占据她的心灵了,她越来越无法集中心思工作。
其实,之之在研究那个诗人的过程中,一直替诗人的这位正妻鸣不平。据有限的史料记载,她一生劳苦,为了这个她爱的男人,她付出了一切,可一辈子没有得到他的真爱。而他,之之研究的那个诗人,却风流倜傥了一辈子。他爱过的或爱过他的女孩子,可以编成一个戏班子。
之之想到自己的婚姻。这个婚姻,迟早会结束。只是最近两年,之之几乎把所有精力都转移到了课题研究和课题的出版,她没有时间和他牵扯。他的海城恒升电子有限公司,实际上是一家电子产品代加工厂。听听名头挺大,实际上最近一年也开始入不敷出。
之之前几年也有点股份投入,但是这一年海城病毒一流行,公司越来越不景气。招了几百个工人,接不到活。工人要养着,工资要发。想遣散工人吧,又担心一旦大流感过了,经济复苏了,干活的人没了。
男人这一年可以说混到焦头烂额。
他的财产,之之不想要一分,属于之之的,之之也肯定不会让。
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分居却多年,互不干扰,这种生活,虽然不是之之想要的,但毕竟是相安无事,也不急着谈离婚。
因为晚上多梦,睡不好,之之连着多日头昏脑涨,多年不犯的偏头痛病又开始犯了。
为了尽管投入工作,之之只好上医院去看医生。
海城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的神经内科,全国排名第一。那里汇聚了全国最优秀的神经内科医生。连名校名医科大学毕业的博士,都很难争取到海城一院工作的机会。
之之先在网上搜了搜,输入“海城一院”“神经内科”“头痛”几个关键词,结果马上就跳出几百条相关信息,一个名字赫然入眼:李云岳,海城第一人民医院神经内科主任医师,擅长难治性头痛、眩晕、脑血管病、焦虑、抑郁、睡眠障碍。博士生导师。M国皇家医学院学习研修二年。主持多项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参与国家科技公关计划项目。全国医学会神经病学分会全国头痛诊疗专委会副会长,中华医师学会……
后面还有十几个社会头衔和国家级勋章。之之也没有心思再往下看。
病急乱投医。无论好坏,有这么一长串头衔,至少医书读过不少。虽然之之知道这年头沽名钓誉的人太多。
再看看简介中还有一幅配图,是医生穿着白大褂的头像。图片不是很清晰,但看上去还是一位很年轻的医生。
医生也不是越老越吃香啦。之之心里想,千百年来老祖宗的话,忽然都错了。就像以前奶奶经常念叨的“雷打冬十个牛栏九个空”,现在哪怕“冬雷阵阵夏雨雪”,动物也习以为常了。
之之想着,还是先在网上挂个号吧。想不到,别说一个月之内没有余号,就连这个医生在其他分院坐诊的号也空了。幸好之之还有一位同事的老婆,是这家医院心血管科的护士长。热心的同事说,我叫我老婆给你打个招呼吧,让李主任加个号。
“那就麻烦您家夫人了。”从不喜欢求人的之之这回也算是求人帮了一回忙。
过了一天,同事老婆亲自回话道:“汪教授,李主任答应了,周三上午你直接去找他就可以,到那里报我名字。”
到了周三,之之早早来到海城一院神经内科候诊室。
候诊室坐满了戴着口罩的求医者,只露出一双双写满忡忡不乐的眼睛。之之也戴着浅蓝色的医用口罩,坐在空气混浊的人头中。当下是海城最舒适的春季,可是春风仿佛吹不到这些人的脸上。
更让之之想不到的是,她在候诊室足足等了四个小时。
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坐在她旁边,黑色口罩下一双乌黑闪亮的大眼睛,肤色雪白。
之之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问:“你也是李主任的号吗?”
女孩指了身边的妇人道:“是的,我妈妈看病。”
“你妈妈怎么了?”
“偏头痛很多年了,经常犯。犯起病全家都没辙。还天晕地转的。以前是大把大把的吃药,不见好转。李医生这里,每天吃一颗药,半年没犯了。”
“那是你们家的恩人啦。”
“大恩人。”妇人在一边接话道。
正说着,叫到这母女的号。女子便陪着母亲进去了。
之之在诊室外左等右等,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才见母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