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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谪凡的相思（第1页）

再说李谪凡那日和素素在巷口偶遇，彼此心生情愫。谪凡痴痴呆呆地回到家，经过中庭见到母亲也忘了问安，径直往后院走去。李母见状，心下疑惑。

近半年来，全家都对谪凡小心翼翼，唯恐一点风吹草动分散了他读书的心。只盼着他早日蟾宫折桂，金榜题名。

不过要说蟾宫折桂也是为时尚早。谪凡至今还是一介布衣，连秀才都不是。因此做母亲的盼儿成才的心比谁都急。

李母回到内房，心里想着儿子刚才的形容，越想越不放心，情不自禁踱到了后院，轻轻悄悄地上了沁芳阁，立在游廊上，想从花窗往里窥探一下儿子。可惜窗户严严实实，也不闻里面有任何动静，迟疑了一会，才敲了敲儿子的书斋门。

原来谪凡正伏在书桌上出神，回味刚才和素素见面的情形，眼前不断浮现素素清丽姣好的面容，咀嚼着二人的对话。开门见是母亲，忙请进斋内。

书斋并不大，南北两面花窗。这花窗也是谪凡亲自设计，名曰“梅窗”。

说来还有一段插曲。原来两年前阁子翻新，谪凡见院墙下闲置了几株枯树，枝干遒劲盘曲，有古梅之姿。忽然灵光一现：何不用它们来制作沁芳阁窗户的轮廓和结构？于是马上动起手来，只用两个半日，便将两棵枯树一上一下盘结成一个“梅窗”，还用彩绢剪出了红梅、绿萼点缀，偶有鸟雀来扣窗，叽叽喳喳立在树梢上，如活树一般生动。但凡有宾客来见，都拍案叫绝。李显也为儿子的奇思妙想折服，心下叹道：这个古灵精怪，不知将来是不是块经世济国的料？但脸上却故意露出不屑，骂道：“小聪明！”

这个梅窗设计，也被晚年的谪凡写进了《西窗闲话》，也就是四百年后汪之之研究的课题内容之一。

再看东面墙上，挂了徐青藤的一幅花鸟画。西面靠墙是书架，书架上满是典籍。书架旁悬一双龙宝剑，这双龙宝剑是一名唤尤铜的少年游侠所赠，乃谪凡心爱之物。

南窗下，还设了一竹榻，榻本为休息时卧躺用，也被当做书架，堆满了书。

北窗下，为一琴架，上置一名为“彩凤孤鸣”宋制古琴。说起这古琴，还是十年前伯父去东大街的“绿绮琴行”为他购置的。试琴的时候，未曾学过宫商角徵羽的谪凡竟然弹了一曲《渔舟唱晚》，令在场的人惊叹不已，神童之名再次传遍稚皋城。

再说李母进屋，忙将两面花窗推开，一边开窗，一边道：“大白天的，关了窗户作甚！”顿时，一阵清凉的风吹进斋内，再看斋内，也明亮起来。

转头见儿子坐在暗红色的长条书桌前，满屋子是书，知道儿子平日用功，连休息都没有，李母心下有几分心疼。再走近细看儿子，脸上少了往日的无忧。忙道：“凡儿，有什么心事吗？”

“没有。”谪凡本想否认，转念一想，又道：“母亲既然问起，儿有一请求。”

“儿但说无妨，只要老母亲能做到。”李母向来宠爱儿子。

“就是，就是……”谪凡话到嘴边，又吞吞吐吐：“我想退亲。”

“退亲？”李母也惊讶不已。想不到儿子竟是为这事烦恼。

“是的。母亲。”谪凡说话开始坚决起来。早就存了这份心事的谪凡，一直不敢把退亲说出口，今日既然向母亲提出来，心下也轻松了不少。

“婚姻大事，不是儿戏。这是你父亲定下的婚事。”李母叹道。

“母亲，婚姻大事，不是儿戏。若不是心仪之人，如何能守到白头偕老？正因如此，儿才斗胆说出这段心事。我一直当华儿妹妹看。兄妹之情，如果做得夫妻？”

“儿啊，为母早就看出来，你不中意华儿。”李母叹了一口气。“所以今日张家来送生日请柬，我也替你回了。”

“谁的生日？”

“华儿的生日。”

“今天是二月初七？”谪凡一心在读书上，竟也忘了日子。

“华儿这半年身子不好，痴痴傻傻的。张家大概是为冲喜，做了两桌生日宴席。张如意也不知避讳，竟要请你们兄弟过去。”李母对着儿子唠叨道。

“华儿病了吗？难怪我半年没见她了。”谪凡脱口而出，忘了华儿每次来看他都是偷偷越墙而入。

“你半年前见过她吗？我却是有一两年未见了。”虽然隔着一条街，足不出户的李母也是几年不见未过门的媳妇。

“还是两年前花灯节，在北大街上见过一次。当时她正和管家的儿子满街跑。人家女孩子是女大十八变，她倒是越变越粗野。”李母平日里也不敢在儿子面前说这话，今日见儿子提出退婚，索性就把对未来媳妇的不满都通通倒出来。

谪凡听着，心里也不好受起来，道：“我想去看看她。”

“你既要提出退婚，又何苦去看她。你这婚到底是不是想退呢？”李母有些责怪。

“想退。”谪凡见母亲生气，忙作揖道：“请母亲帮忙。”

“我也不知能不能说服你父亲。你父亲的为人，你知道，宁肯人负我，不可我负人。”李母又叹气道。

这边李母叨叨地下楼，这边谪凡心里又多了一个心事。原来谪凡和华儿从小一块儿长大，确实亲如兄妹，如今听说华儿病了，不禁为她担忧，心里默默道：“想不到疯丫头也病了，快点好起来吧。”

他不知华儿是为他而病。

再说素素回到家，更是神思恍惚，茶饭不思。不到一个月，便形销骨立了。

邹氏察觉到孙女的变化，一开始只当是淋了雨，得了风寒。请了几个大夫来看，换了好几个药方，也不见孙女身子好转。这下也有些急了。

正所谓：世上百病有药治，唯有相思无药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