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之之浑身伤痛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有十余日。期间又两次请李春上门来诊断开方。每日晨昏按时服用谪凡送来的护心丹,半月后竟奇迹般地能下床活动了。这一日,张氏夫妇见女儿一早起来又坐在妆台前描眉画眼,脸上多日的愁云一扫开,不禁喜上心来。
时间到了五月二十,也就是端午节过后半月,是沈家邹老夫人60寿诞。端午节前一日,李春就收到了沈府的请帖。没想到谪凡也收到了请帖。或许是邹老太太还念记着当年的这位小神童。
在外云游半年的沈括也是为了母亲的寿诞提早一个月回了家。
不想回家见女儿素素整日里无精打采,茶饭不思,好端端的无病无灾却日渐消瘦,也正是纳闷。
邹老太太将自己的担心与儿子一说,沈括也心下明白几分。
这日上午,平日里清静的沈府宾客盈门。李春带着侄儿谪凡如约而至。沈括亲自站在厅堂迎接客人。沈括小儿子沈琼也像个小大人一样站在父亲身边迎接客人。一见谪凡,便像见了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扑上去,直喊:“谪凡哥哥,谪凡哥哥。”
前文道,沈家祖上原在京城做过二品官,后代隐居稚皋,半耕半读。沈园有良田千亩,山林水池泉瀑,风光尽收。沈括将园中山林水田分租给十几个农户和渔人,靠收租来维持家中经济来源。因此尽管自己闲云野鹤不事生产,依然富甲一方。
男宾齐聚沈府前厅喝茶,女眷们自往后堂邹老夫人房中拜寿,请安。
沈括道:“今日家慈寿诞,承蒙各位亲友前来捧场。十郎略备了些薄酒,聊表谢意。请大家随我去后堂用餐。”
一众宾客随沈括穿中庭,过游廊,才至中堂。
沈府中堂为三进间,通面阔有四丈余,四柱鼎立。深十余丈,二进和三进间又设有通廊,气势宏阔。
堂中早设下宴席二十桌。山珍海错,烹犊炰羔,一应俱全。
众宾客一边尝着美味佳肴,一边品着如意陈年酒。未几便酒酣耳热,豪兴有加。
沈括在席间还特意向众宾客夸道:“我这几年云游天下,遍尝美酒,都不如咱家乡的张氏如意酒劲道足,味道纯。”
坐在宾客中的张如意不禁暗暗得意,心想:“沈括啊沈括,谢谢你为我的如意酒做推销啦。”
喝得酣畅之际,一须发花白宾客道:“稚皋城传言,沈园为江南第一园,只是十郎常年在外云游,邑中人难得一睹园林风貌,今日可否带我们一游,以饱眼福。”
沈括笑道:“第一实不敢当。想当年,此地为一片荒野,我平地开池沼,起楼台,一造三改,费用不算。奇峰怪石,重价购买,绿竹千竿,亲自种植,才成就今日的沈园。”
说毕,便带一众宾客绕过中堂游廊,径往后园走去。穿修竹,行绿荫,眼前竟见山石飞瀑,流水湍急,在山下形成一深潭,潭水碧绿,深不见底。一座红亭,临潭而筑,飞檐翘角,古朴典雅。
众人抬头一望,亭上赫然写着“观瀑亭”三字。一径石桥,只容二三人并行,自陆路架至潭中,连通水亭。
众宾客依次踏上石桥,走进亭内,或依栏而坐,或凭栏观景,只见乱石穿空,白瀑飞溅,绿潭幽深,潭中新荷初放,游鱼无数。众人纷纷道:“好景致!好景致!”
沈括笑道:“此亭乃去岁新建,四周廊柱正缺两幅对联,望各位前辈和志学不吝珠玉。”
原来沈括此次宴请,虽然来的大多是前辈或同辈中人,然不少宾客都携妻带子一同前来拜寿。因此随行宾客中不乏稚皋城的公子王孙,少年才俊。
奈何有的宾客自觉文采不够,不敢造次,有的实在不通文墨,心中无词。一个个正在恨“眼前有景道不得”。只听一人道:“有了!”众人寻声望去,原来是一蓝衣书生,面庞清俊,却自带一股傲气,凭栏站在亭边。宾客中有认识的,赶紧道:“郑公子定是有了妙联!”
原来这少年乃晏州知府郑意的二公子郑恒。
沈括多年不与官场中人打交道,然稚皋县归属晏州府管辖。这郑公子不知哪里探听得邹老太太寿诞,竟不请自来。
只见郑公子摇着纸扇,慢条斯理地吟道:
碎玉飞珠,千寻瀑布云中泻;
落红浮翠,一径石桥画里登。
一边刚吟完,一边就有宾客叫好。
沈括沉吟半晌才道:“此联好是好,道尽眼前景致,只是未道尽我心意。”
此话一出,郑恒脸上便有些挂不住,拱手作揖问道:“不知沈伯的用意是什么?”
沈括不看少年脸色,也不回话,自顾沉吟不语。这时,一直跟随在父亲身旁的沈琼朗声道:“爹爹,你这心意也只有谪凡哥哥才道得出。”
一边摇着谪凡的衣袖道:“请谪凡哥哥为我家亭子作一联吧。”
谪凡笑笑道:“我还没想好呢。”
谪凡何等聪明之人,他知道这不是争强好胜的场合,宁愿随众作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