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格格》第二部,是第一部小说的延续。
这部小说,和第一部一样,都是先写剧本,再写小说。对我而言,这是另一种创作模式,也是我最近几年写作方式的一大转变。本来,我很希望直接出版剧本,不要再写小说,可是,大陆的读者们,至今不习惯读剧本;而且,剧本为了便于拍摄,对于内心描写,都会简单带过,偏重于对白的效果。为了让我的读者和朋友们,在欣赏戏剧以外,也有阅读的快乐,我仍然很辛苦地写了这部书。
我的写作生涯,可以分为三个时期。
少年及青年时期的我,大概和我的遭遇有关,是个非常忧郁的女子。我多愁善感,心事重重。看到下雨会伤心,看到落叶会叹气。春夏秋冬,每个季节的变换,都会引发我不同的感伤。写作对于我,常常是一种抒发感情的管道。那个时期,我的作品,像是《窗外》《烟雨蒙蒙》《几度夕阳红》等,都带着哀愁的气息。
中年时期的我,比较开朗乐观,生活和感情都稳定了。这时期的我,爱上了旅行,国内国外到处跑。到过美国、欧洲、日本、东南亚,连希腊、埃及和中东,都不曾错过。我认为旅行是一种很“浪漫”的事。看到金字塔,我会震慑得不能呼吸;看到佛罗伦萨的“粉红教堂”,会叹为观止;走在威尼斯的小桥和石板小路上,会忘了自己是谁。至于瑞士的雪山,巴黎的圣母院,罗马的竞技场……都带给我深深的悸动。我不只全世界跑,我也全台湾跑。我曾跑进台湾的深山,参加原住民的“矮人祭”,和那些原住民,一起跳舞到天明。也曾在元宵节,跑到盐水那个“狂人城”,去体会全城放蜂炮的疯狂。这个时期,我的作品中,也充满了浪漫的气息,有时,还有异国的情调,像是《一帘幽梦》《雁儿在林梢》《人在天涯》等。
一九八八年,台湾人民可以到大陆探亲了,我真是欣喜如狂,当然不能错过祖国的山山水水。看到故宫,看到长城,看到黄河长江,心里的感动更是不可言状。于是,我写了很多以古老中国为背景的小说,像是《梅花烙》《烟锁重楼》《青青河边草》等。同时,由于“电视连续剧”的兴起,我卷进编剧的行业,竟然乐此不疲,迷上了戏剧。戏剧的魅力,在于有演员会把你想象中的人物,饰演出来,把一本平面的作品,变得立体化;把文字的喜怒哀乐,变成活生生的笑与泪。这种“创造”,有它独特的、迷人的地方。但是,戏剧也有它残酷的一面。尤其电视连续剧往往戏落幕了,这个“剧”也跟着消失了。鑫涛是个出版家,他无法忍受这种“消失”,每次都用尽各种方法,让我把戏剧再写成小说。我常说,我会一直写作,实在是因为背后有只挥动鞭子的手,不断在鞭策着我。所以,最近这些年,我几乎都是先编剧,再写小说,像是《苍天有泪》《还珠格格》等书,都是这样完成的。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觉得我的人生观,也有很多的不同。我越来越宽容,越来越柔软。生命里经历了太多的喜怒哀乐,看多了各种悲欢离合,使我越来越相信,人生,什么都不重要,快乐最重要!就是这种想法,让我改变了自己的风格,写了这部连续剧和小说。我要带给读者的,只是“娱乐”。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写作,娱人娱己而已。希望它能让你感动片刻,或大笑数声,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不是一个历史学家,《还珠格格》是个完全杜撰的故事,书中牵涉的人物,也充满了我个人的想象。请读者们千万不要把这部小说和“历史”混为一谈。
琼瑶
一九九七年八月一日于台北可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