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而思及老太太方才言语中的亲热,才微微一笑。
文夫人对着铜镜,眉眼含笑,由着冯妈妈从嵌着珐琅的紫檀首饰盒中挑出各色簪子往她鬓上试戴。
“奴婢方才送礼盒回来时,看见四小姐拉着三小姐说话。”冯妈妈选定了一根镶着血红玛瑙的金簪子,“大太太,你看这根怎样?”
文夫人点了点头,“她们说些什么?”
冯妈妈认真的替文夫人将簪子戴上,这才答道:“离得远,旁边又人来人往的,奴婢不敢走近,因此听的也不真切,只隐隐听到四小姐在说嫁妆和亲事什么的……不过三小姐的神情似乎很不以为然。”
文夫人脸上怒色一闪而过,哼了一声,“每次老爷从外归来,二房总要出些幺蛾子!在忠州如此,来京城还是如此!不就是觉的没有分家,担心老爷将带回的财物变成了大房的私产!他们也不想想,老爷若是有私心,这一家子几十口人的嚼用从何而来?还不是靠着老爷挣命换来的禄米?”
“大太太说的是,二太太目光短浅,如何看的出这些?大太太实在犯不着与她置气。”冯妈妈在旁开解着,“是了,奴婢冷眼瞧着,三小姐竟与从前不同,说话行事沉稳了许多。”
思及兰芮方才在劲松居上房的表现,文夫人不禁点了点头,“的确变了……”
“大太太一向宠爱奴婢,奴婢今日就斗胆说一句不该说的……既然三小姐与从前不同,想来不会再替大太太闯祸惹事,大太太不如将她同二小姐一般看待……她与大少爷感情相厚,有她从中调剂,大少爷将来也可成为二小姐的依靠……”
文夫人眉梢的笑意顿失,原本一颗雀跃的心一点一滴的往下沉。
她膝下无子,兰渊是大房的唯一男丁……这一次肚子要是再无动静,将来她和女儿都不得不依靠兰渊……
“三丫头才消停几天?惹不惹祸的现在还不好下判断。不过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得为茉儿打算打算了……老爷去了望月斋?”得到肯定的答复,文夫人略显疲惫的眼中露出深深的失望之色来,“去厨房问问,看药煎好了没有,若是煎好了,趁老爷没回来前端上来。”
冯妈妈应了声是,但并未立刻离去,而是用象牙梳细细的替文夫人抿齐了鬓角才走。
文夫人怔怔的望着铜镜的女人。
眉如新月,面若凝脂,两片丰唇娇艳欲滴……
漫天飞雪,朔风凛冽。
兰芮整个人裹在绛紫湘绸做面的羊羔毛斗篷中,依旧难以抵御扑面而至的寒风。
沿着廊坊,好容易才到观荷院上房。
小丫头报进去,须臾,冯妈妈迎了出来,躬身问了好,又亲自替兰芮打了帘子,“大冷的天,真是难为了三小姐的这份孝心。快进来,大太太正等着三小姐用早点呢。”
这样的热情,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兰芮暗暗惊奇,随冯妈妈进了房内。
正如冯妈妈所言,早点已经上齐,而文夫人与兰茉坐在炕桌旁不曾动筷,似乎专等着她的样子。
她上前行礼,文夫人不等她拜下去,就笑眯眯的冲她招手,“自家母女,没那么多讲究,快坐到我身边来。”待兰芮乖顺的坐到她身边,她又抬手指了指炕桌上的杯盏,“看有没有你爱吃的,若是没有,只管跟我说一声,我拿银子让厨房做去。”
兰府的规矩,各院饭食皆有定例,若是想吃别的,便不能在公帐上开销,而需要掏私房银子来贴补。
兰芮笑着摇头,“这桌上的吃食,就像是专为女儿准备的,样样都是女儿爱吃的。”这她倒没说假话,她一向不挑食。
“娘,三妹妹都来了,是不是可以动筷子了?我都饿了!”兰茉抱着文夫人的胳膊撒娇道。
“好好好!回头非要改改你这小孩性子!”文夫人又笑吟吟的给姐妹两个各夹了一只白玉馒头,“都是长身体的年纪,多吃点。”
兰芮笑着接下。
一餐饭,母慈女孝。
饭毕,老太太派人来说风雪太大,担心各房小姐身体承受不住寒冷,免了今日的规矩。
文夫人听罢,赏了来人,转头笑道:“老太太真是心疼人。是了,早上老爷出门前留话说中午会回来用午饭,你们两个就不用回去,一会再叫人去问问渊儿有没有空,若是有空,中午咱们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吃顿饭。”
兰芮自是应允,文夫人说做就做,立刻派人去望月斋,很快传回话来,说兰渊一准到。
整整一上午,兰芮都处在惊异中。
仅仅隔了一夜,文夫人待她的态度竟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由始至终,对她说话都是柔和慈爱的,不仅如此,还悉心教导起她穿衣打扮来。
或者,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