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话的功夫,兰芮撩了车帘往外看,她一直以为自己还在城外的小溪旁,与孟虎他们在一起,不料入目的却是一个小巧玲珑的院子。
胡愈解释:“这里是忠州府城的一间医馆。”又将孟虎玉桂等人的情形说了说。
兰芮很是吃了一惊:“那茶水味道怪异,我没吃出来,但孟侍卫他们日日吃惯了的,怎么可能辩不出来?”
胡愈笑笑:“在三小姐眼中,茶末子是最次的,是再寻常不过的东西,可在军中,这可是难得好东西,也只打了胜仗或者年节才能吃上一回,这次也是兰将军体恤我们去西峰镇运粮辛苦,特地拨了一斤给我们。而那些民勇,恐怕也只疑心茶末子生了霉,并未往别处想。”
事情如此糟糕,这是兰芮预料不及的。她问:“何人所为,胡二少爷可有线索?”
胡愈下车,从车厢地下拖出一个已经昏厥的人来,“三小姐可识得此人?”
这人不要粮食,只带走兰芮,可见本身就是冲兰芮而去的。
猴二虽一身乞丐装扮,但兰芮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
原来祸事起于她。
胡愈见兰芮神色变幻,就知自己猜对了,迅速将人塞回车厢下。
兰芮将那日府城的事情说了,“没想到自己竟惹下这么大的祸事。”
胡愈回到车上,“人心本就难以预料,三小姐那日也是情势所迫,哪里知道这厮会怀恨在心?”顿了顿,“不知三小姐可信得过在下?”
兰芮扬起眉毛,没做声。
直觉里,她觉的他可信,但是,有他求亲后一声不吭去北疆的事在前,“信得过”三个字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胡愈嘴角的苦笑一闪而过,很快恢复平静,“你我此番回去,肯定要对自己的行踪有个交代,不知三小姐打算如何说?”
兰芮有几分莫名其妙:“自然是直说……”
她突然明白了胡愈话里的意思。
昏厥被匪徒劫走,车上只有她与匪徒两人,这样的情形说出去,旁人会怎么想?不说京城,就是在规矩宽松的忠州,她的名声也会受损。
胡愈就道:“三小姐发现匪徒,驾车一路追逐,直到府城才将匪徒拿下。”
兰芮惊讶的看向胡愈,只见他神色坦然的回望着她。
“至于车下那人,三小姐无需担心,他已经说不出话。”胡愈似乎也没想等兰芮回答,转身下车,“我去寻大夫。”
兰芮撩着车帘,怔怔的看着他渐行渐远。
她不是铁石心肠,他如此替她打算,她不是没有感动。
可他的不告而别,就像一块石头似的压在心上,不痛,却也绝对不舒服。虽然她极力当没这回事,可每次见着他,总会想起,总会想,他为什么说要娶她。
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有一个身着粗布衣裳的妇人走过来,手里端着托盘,隔着很远,兰芮就闻见了浓郁的饭菜香味。
妇人径直上车,笑道:“这是那位军爷托我给小姐送来的,都是些平常的饭菜,小姐莫要嫌弃。”
说着话,麻利的将饭菜往固定在马车上的小几上摆,一碟酸汤白荪,一碟酸豆角,还有一碗能照出人影的稀粥。
兰芮道了谢。
妇人见兰芮看着那碗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如今城中无粮……我们家还算好的。”
兰芮端起碗,“大嫂说笑了,能有热粥,我已是感激不尽。”
妇人在一旁站着,没有要走的意思:“那位军爷待小姐可真好……自己受了伤,却只顾着小姐,我们当家的说小姐没事,他还是不放心,在车外急的团团转。我们当家的劝他先去清洗伤口,他却说没事,只担心小姐醒来会饿,托我给小姐准备饭菜。”妇人说完,见兰芮端着碗发怔,赶紧问,“小姐,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兰芮回过神,将碗放回几上:“没有,就是觉的没什么胃口。”
“天寒地冻,小姐就是再没胃口,也要吃点东西,这样身子才暖和。”
兰芮突然觉的心烦意乱,从袖中掏出一个银角子给了妇人:“我一会儿自己吃,大嫂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