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出兰茉有孕后,兰芮这还是第一次见她,她非但没像一般女子怀孕后那样日渐丰盈,反而消瘦了不少,原本圆润的面颊深陷了进去。倒是她身侧的,已定的卫王妃人选胡春意,满面春风,比前几次相见更为耀眼。
她们两人过的好与不好,旁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有太后在场,几人简单的应酬几句,便不约而同的住了口。
“听说世子夫人有孕了?”空旷的寝殿静悄悄时,太后看向安陆侯夫人。
兰茉有孕的事情,在场之人都知道,听太后说起,众人目光都落在了兰茉刚刚露怀的腹部。
被人看着,兰茉目光低垂,右手不由自主的轻轻抚上下腹。
安陆侯夫人坐直身子,笑容更灿烂了些,答道:“刚四个月,怀象差了些,什么东西都吃不下,所有人都捏着一把汗,便不敢四处张扬这事。”
“啊?怎么不早说?”太后似乎吃了一惊,吩咐身侧的易姑姑,“快快快,让人给世子夫人搬张凳子过来。等易姑姑应声去了,又嗔怪似的说道,“你啊,就是脸皮太薄,这都是几重的亲戚了,这点事情还不知明言。要不是哀家问起,你就让世子夫人一直站着?真要有个好歹,看你到时自己哭去。”
宁远伯夫人也附和着数落安陆侯夫人。
安陆侯夫人连连告罪。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反而让兰茉局促不安,好在易姑姑带着人搬了凳子过来,她斜签着身子坐下,趁机掩饰了自己的拘谨。
接下来,由太后挑起话题,安陆侯夫人和宁远伯夫人附和,三人有说起了育儿经。
一直当布景板的兰芮到了这时,总算有些明白,太后她老人家,这是想给她施压呢不过,她压根儿就不想现在怀孕,所以只当听闲篇,一句话也没往心里去。
期间,兰茉担忧的看了她数次,而胡春意和刘家慧也悄悄的打量了她几次,感受到几人的目光,兰芮暗忖,原来在场的人都看出了太后的用意。
说了一会儿话,太后看了看胡春意和刘家慧,“你们两个大概听着也没趣,不如跟易姑姑去哀家的书斋看看书。”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听出太后想支开胡春意和刘家慧,两人亦是听出了太后的意思,闻言站起身,胡春意一脸娇嗔的说道:“还是太后您老人家了解我和家慧姐姐的性子。”
言罢,拉起刘家慧,一路娇笑着跟易姑姑离去。
“这孩子……”太后宠溺的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可布满笑容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霾,这胡春意聪明、能言善道,可终究为人太过张扬,与自傲的学儿结为夫妻,只怕到时不仅不能时常提点劝诫学儿,反而还有可能时不时的火上浇油,这样的两人,要让他们明白“徐徐图之”几个字,只怕比登天还难。
这样一想,太后自然而然的就想起来还被禁在王府的卫王,眼底悄然露出了凌厉之色。
胡春意和刘家慧出了正殿,兰芮立刻打起精神来,因她知道,太后不会无缘无故遣走两人。
果然,太后盯着她的脸,缓声说道:“鲁氏,你可读过《大陈仪礼》?”
《大陈仪礼》?兰芮从未听过,更别提读过,可她一眼瞥去,只见安陆侯夫人顿时色变,宁远伯夫人笑容僵在脸上,兰茉则凝眉看着她,如此情形下,她再笨也能猜到太后此言不善。
闪念间,她咬着唇不说话。她回答没读过,这就给了太后训斥她的借口,回答读过,太后问她内容她若答不上来,岂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光?反正大家都觉的太后的话非善言,她装作委屈不说话总可以吧。
太后眉头紧蹙,似乎很不悦,掉头问兰茉:“世子夫人,你可读过?”
没料到会被点名,兰茉怔忪了下,然后才点头说道:“禀太后,臣妇小时读过。”
“那你跟鲁氏说说,《大陈礼仪》中七出这一段。”
兰芮恍然,《大陈礼仪》她不知道,可七出她却是耳熟能详,心里迅速将七出过了遍,似乎无一条可以往她身上套。其实当太后提及七出时,她反而安心了,且不说她嫁的是皇家,皇家可不可以休妻,便是皇上赐婚这一条,太后就算是长辈,也不可能将她休弃。
安陆侯夫人将目光移到别处,宁远伯夫人仗着是太后的嫂子,笑着插言:“太后,您一贯是慈爱的长辈,吴王妃才新婚,您可别吓着她。”
太后眼底怒色一闪,可到底还是挤出了一丝笑容:“哀家可不是存心想吓她,只是想提醒她一下罢了。”又去看兰茉,“背给鲁氏听听吧。”
兰茉为难着,可到底还是开了口:“妇人七去:不顺父母,为其逆德也;无子,为其绝世也;yin,为其乱族也;妒,为其乱家也……”
太后接过兰茉的话:“妒,为其乱家也……鲁氏,你可明白这句话?”
善妒?兰芮没料到太后会给她扣上善妒这一条,却也是,七出似乎也只这一条可以往她身上扣……
她下颌微扬,一脸疑惑:“这句话皇孙媳自是明白……只是,不知善妒与皇孙媳有何干系?皇孙媳自嫁与王爷,先是担心水怜姑娘位份太低,有辱衡哥儿的体面,让她迁出荒废的院落,按照夫人的规矩给她添置东西,只想等过些时日禀明了母后,正式升她做夫人……后来皇孙媳又恐延误王爷的血脉传承,主动给王爷挑选通房侍寝……”
偌大的寝殿内,落针可闻。
太后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鲁氏,你敢顶撞哀家?”
兰芮惶恐不安,上前一步:“皇孙媳只是道出心中疑惑……请太后明鉴……”
兰茉也站起了身,恭声说道:“太后,臣妇与吴王妃一起长大,最是了解她,她从小便是这直言不讳的性子,她方才的话一定是无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