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穿着T恤牛仔裤,嘴巴微开,脚边还搁着旅行背包的男人,不可能是那些想逮她的人。
下一秒,他开始打呼。
应该不是。
她偷偷松了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她不能事事杯弓蛇影、草木皆兵,这家伙比她还早上车,也比她早坐在位子上,他不太可能会是追踪她的人。
拉紧了披肩,她收回视线,叫自己放松下来。
她的裤子有一半是湿的,又湿又冷的长裤至今还在滴水,紧贴着她隐隐抽痛的腿,车里的冷气再一吹,让那件长裤变得更加冰冷,加深了她的痛苦,让她觉得双脚像是要废掉一般,特别是右脚膝盖,简直像有人拿冰刀在上面戳刺。
下意识的,她伸手揉了它两下,然后才发现自己在做什么,连忙把手缩回来。
她想要换掉这件湿裤子,可惜她没有任何可以替换的衣物在包包里。
她唯一能做的,是脱掉也泡了水的平底鞋,然后尽量拿面纸吸干裤子上的雨水,那消耗掉两包面纸,效果也不是很好,但至少它已经不再滴水了。
她用披肩遮住双腿和膝盖,挡住冷气的寒风,但刺痛仍阵阵袭来,始终不停。
苍白着脸,她忍着痛,安慰自己。
再怎么样,她现在是坐着的,不是仍在雨中。
况且,反正她本来就没打算坐到她手中车票的终点,或许到下一站,她能下车找到一间商店,买到替换的衣物。
抖颤地,她环抱摩挲着双手手臂,木然的看着前方,只希望止痛药能尽快发挥它该有的效果。
轻轻的,她又动了一下。
他依旧闭着眼,这女人身上的味道,融合了肥皂、洗发精的香味,化妆品、消毒水、药剂的苦味,但她没有擦香水,那让她身上的各种味道更鲜明。
她闻起来很干净又拘谨,让他联想到充满药水的苍白医院,最主要还是因为她不自觉散发出来的恐惧,但在那些味道之下,还有一股似有若无的香味。
第1章(2)
他试图辨认,却在下一秒,感觉到她在发抖。
那抖颤很细微,几不可察觉。
她已经没在看他了,但他还是又等了一会儿,才将眼皮睁开一条细缝,谁知道,却发现她昏昏欲睡的垂下了眼,然后又像被惊醒似的迅速睁开。
那女人果然在发抖,虽然以披肩包住了自己,她依然冷得瑟瑟发抖。
她一脸苍白的环着自己,抖得像只被丢到水里又捞上来的小猫,让人心生不忍。
这女人很累,大眼里有着血丝,双眼下方浮现即便上了粉底也遮不住的黑色影子,他猜她有好一阵子没有好好睡觉了,但她硬撑着。
他怀疑她还能撑多久。
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了,惊醒的时间越来越短。
如果可以,她应该很想就这样撑到下车,看着她反复挣扎着保持清醒真是痛苦,有那么一秒,他实在想开口叫她干脆放松休息一下,但他要是在这时和她说话,恐怕会把她所有的瞌睡虫全部赶跑。
所以,他忍着多事的冲动,继续假装睡觉。
几分钟后,她终于抵不住睡意的袭击,完全闭上了眼,但教他惊讶的是,这女人即便睡着了,竟然还是坐得直挺挺的,没有靠到椅背上。
他确定她睡着了。
如果没有睡着,她那么小心,不可能在公共场合闭上双眼。
男人瞧着那个近在咫尺,就算睡着依然紧绷着身子的女人,考虑着该如何让她放下防心。
她有一排又浓又密的长睫毛,可惜是假的,女人真是神奇的动物,只靠一点化妆品和小道具就可以改变形象。
他在法兰克福曾和她擦身而过。
当时他手中只有一张她十年前的旧照片,那张学生合照中,她的发色是黑色的,但她在法兰克福时却是金发。
他们不该被那么简单的招数骗过,但越简单的招数,通常越有效果。
他花了好些工夫,才在昨天晚上,找到她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