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是冬天的尾巴,温度逐渐升高,白天冰层已经冻得不那么结实,若是上去的人多了,说不得会有危险。
是以冰厂的人,都是趁着晚上冻得结实了,抓紧时间采冰储存,也算是和时间赛跑了。
从积水潭边儿上一直到冰厂大门口,一条修建的很是平整的土路通过去,上面人来人往。还有那穿着绸缎衣服,管事儿一般的人物,站在旁边大声吆喝着。
远远的瞧见一行人抬着肩舆过来,那冰厂的人便是都瞧见了。一看就知道,这定然是大东家过来了,除了他,哪个有这般大的阵仗?这么大的威势?
大东家的底细,除了那些心腹的管事儿之外,没多少人只知道,他们只知道这位东家定然是身份尊贵的,而且对冰厂的生意很是上心,隔三岔五的就来瞧瞧看看。他们都是谢升建了冰厂之后,从外地招募过来的帮工,需要花费的工钱少,而且也吃苦耐好的紧。他们刚来北京场时间不长,若是像张饱实那等老油子,说不得猜也能猜出来这位东家是谁了。
赶紧便有人去报告,很快,几个管事儿的便是快步迎了上来。
离着肩舆还有十来步远呢,便是跪地磕头,齐声道:“见过老爷。”
却是一口的山东德州口音。
谢升本来在肩舆上一直眯着眼打瞌睡,似乎就要睡着了一般,这会儿却是精神奕奕,笑眯眯很是和气的摆摆手:“起来吧,都起来,自家人嘛,这么多礼干啥?”
几个人闻言道了谢才敢起来。
他们都是谢升的家里人出身,不过倒是算不上家生子。
谢升家本来也是德州的士绅望族,只是到了他父亲这一辈儿就已经没落,父亲早死,母亲辛辛苦苦一手把他兄弟俩拉扯大,也是含辛茹苦。其实谢升现在虽然煊赫,但是在他的前半辈子,三十岁之前,差不多也就是中举人之前,还是颇为落魄的。当时中了秀才之后,屡试不第,也不过是每个月领着朝廷发给的禄米过活,撑死就是一般人家的水准,也就饿不死而已。当时身边伺候的,也就是现如今的梁管事一个而已。
不过后来发达之后,也是深感手头无人,做事不便,因此又是收了许多当初的老家人回来。反正主家跟仆家之间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当初谢家实在是养不起了,因此的把他们遣散了而已。
情分还是在的,而且也信得过。
为首的那人名唤作赵栋広,五十来岁,穿着一身青缎子长衫,颇为的斯文秀气,乃是这冰厂的总管事。
说起来,这位出身也算不凡,乃是德州府城外苏禄王墓那块儿的一个士绅人家出身,祖上在正德年间也是中过举人的,很是发达了一阵儿,不过到了他这一辈儿,已经是没落。他年轻的时候还中了秀才,一度也被乡人认为是能成大器的,但是从二十岁一直考到五十岁,还是个秀才。
像是他这样的例子在大明朝太多了,简直是多不胜数。少时颇有才名,很年轻就中了秀才,在当地出了名,都目之为神童,认为日后必定飞黄腾达——结果一次次名落孙山,而当初的艳羡也变成了冷嘲热讽。在这种情况下,那屡试不第之人的情绪就会越来越差,越来越在乎,越来越急躁,考试的水平不提反落,也就越不容易中。而且不得不承认的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记忆力,反应能力等各方面,都会退步。
是以若是十五岁到四十岁之间不能高中的话,以后能中的几率也就比较小了。
不过这老头儿生了个好闺女,长的很是秀丽端庄,在那一片很有些芳名。要知道,这个年代的女子,大部分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便是长得再漂亮也少有人能见到。既然能有这般名气,说明便不是一般的漂亮了。
于是便给谢升的二弟谢陛给看上了。
谢陛也有着秀才功名,也是屡试不第,很是不得志。在谢升中举人中秀才之前,他这个二弟也是落魄的紧,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是谢升中了进士,当了京官儿之后,这地位立刻便不一样了,谢陛也是随之水涨船高。
所以尽管他当时已经三十有七,并且家中还有一妻一妾,但当他向赵栋広提亲的时候,赵栋広几乎是没多想便立刻答应了下来。虽说把女儿嫁给别人做小是谁都不愿意的事儿,但也得看对象是谁才成、
能攀上谢家这门亲戚,还不知道日后能得多少好处!再说了,老夫少妻的,谢陛的那一妻一妾又都没什么姿色,自家女儿嫁过去说不得就得好生宠爱才是。
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归宿。
赵栋広的这项投资很不错,自从和谢家攀上了关系之后,日子立刻好过起来。谢陛很是宠爱自己这位如夫人,花钱上从来不吝啬,更是时常带着夫人回娘家,每次回去,便是大箱小笼的往家里带,都不知道多少财物。
别的不说,光这个就能让赵家的日子宽绰起来。
后来谢升官越做越大,京里京外也都是有了自己的生意,总得需要人打理,便把赵栋広给找了过来,一开始只是在一家当铺里头当了个掌柜,后来慢慢的经验积累,能力也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