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证据——没有证据!被鞑子一路追杀,跑命尚且不及,哪里来得及砍下杀死敌人的首级来当证据?
戒严的钟声响彻得胜堡!所有人都得知了消息:鞑子又来入寇了!
于是没过多久,黄琬新写就的一番新的文书,又一次被送往大同城。
只不过这封文书里的内容可跟上一封不太一样了。
在这封新的文书中,黄琬只是把自己遭遇的情况给复述了一遍,几乎没有带什么私人的感**彩,就是单纯的描述事实而已。
既没有诉苦之语,更是没有因为这个突发事件而提出来推掉刚刚接下的去剿灭白莲教的差事。
但问题是,大同巡抚看到这封文书之后,还能让他去剿灭白莲教匪徒么?
这封文书是连夜送出去的,第二日晚间,便是被送进了大同城中,几乎是跟上一封文书一起,被同时送到了大同巡抚焦源溥的案头。
焦源溥也是个颇有能力的官员,他是从山西按察使任上调任的大同巡抚,加右佥都御史。只不过他虽然能力不差,但之前一直在中枢做官,当的是御史,要说纠察弹劾,那是一把好手,还曾经上书弹劾过崔文升,满朝皆被震慑,很是引起了不小的一阵轰动。但要说军事,他所知就比较有限了。
之前在升任山西按察使之前,倒是也分巡过河东道,但河东道在大同以南,根本不和边地接壤,战事很少,是以也没有什么军事指挥的经验。
去岁后金军入寇,大掠大同及山西北部等地,宣大总督,大同巡抚,宣府巡抚,山西巡抚等一大堆官员都被革职,有的还要下狱查办,下场凄惨。焦源溥乃是临危受命,不过大同镇这一摊子实在是太烂,大同镇的明军,烂到了根子里,想要整治出一个样子来,根本不是一年两年能做到的。而且也不是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他能做到的,还嫌权力太小了一点儿——怎么说也要宣大总督那等大员,在得到朝廷大力支持的前提下,才能好生整顿一番。
而且在此过程中,还千万不能引起皇帝的猜忌,若不然能力再强,权力再大也没用。
当了不到一年的大同巡抚,焦源溥可谓是备受折磨,没做成几件事,但烦心的却是极多。
比如说眼前这一桩白莲教起事的事情。
闹不好,这是要震动天下啊!
焦源溥在京城里呆了不短的时间,对崇祯皇帝还是有些了解的,他几乎可以想象到崇祯皇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那副暴跳如雷的样子。
所以他才会急急忙忙的催逼黄琬出兵镇压。
但现在,他坐在书桌前面,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那两封文书,却又不敢轻易下令让黄琬出兵镇压了。
入你娘的,老子怎么这么倒霉,白莲教刚起来,北边儿的鞑子又来了?
焦源溥脸上阴沉的几乎能滴出水来,死死的盯着那两封文书,目光焦急而慌乱。
刚看到这第二封文书的时候,焦源溥感觉简直是天塌地陷了,气急败坏之下,差点儿把桌子给掀了。
正所谓福无双至乡祸不单行,这等倒霉的破事儿都让自己给碰上了,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焦源溥也不是没想过黄琬可能会欺瞒自己,为的就是不出兵镇压,但他想了想,又把这个想法给否决了。在他看来,黄琬区区一个参将,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好吧,就算是有这么大的胆子,那些受伤的士兵,折损的士兵,逃回来的士卒身上的血迹伤口,总归是不可能作假的吧?
这些东西,可是一查就能查出来的。
焦源溥终归是和黄琬这种滑不留手的边将打交道的次数太少了些,根本不了解他们的手段,也不会想到他们的胆子有那么大,敢那般肆意妄为。
他们不敢跟统辖他们的文官公开对着干,但私底下的手段,花样极多,而且足够狠辣。
那现在呢?应该如何做?到底是让黄琬来镇压白莲教逆贼,还是防御北边儿的鞑子?面对这个选择,焦源溥拿不定主意,甚至有些乱了手脚!
他之前根本就没碰到过这种事情。
白莲教的逆贼不能不打,事情闹大了,对他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偏偏刘若宰此时还不在冀北道,若不然根本不用焦源溥这么操心,因为刘若宰会是直接这件事的人,一旦没办好,没镇压下去,那么板子打下来,第一个是要打在刘若宰身上的。而此时呢?刘若宰不在,坐在他的顶头上司,焦源溥就成了直接负责的了。
若是事情闹大了,他要倒霉,而人家刘若宰由于身负皇命,不在此处,可能会被小小惩罚,但绝对不会有太被苛责怪罪。更何况,人家身负皇命去办差,这就是一个护身符啊!
焦源溥可没有这道护身符。
他这会儿恨死刘若宰了。
这要是把黄琬南调,让他镇压白莲教,那玩意北边儿的鞑子打过来咋办?鞑子寇边,事情可大可小。若是一小股人马,百十来人,进来杀些人,抢些粮食然后就走,这就算不上大事,甚至在朝堂上衮衮诸公眼中连事儿都算不上。但若是规模大了,几千人来打,那事情就很大。而像是去岁把那,后金上万大军席卷,那就更是震动天下了。
而偏偏现在是个敏感时刻。因为此次白莲教起事,使得许多目光都已经盯着此地了,惟其如此,许多事情都会被放大。此时一旦有鞑子南下,哪怕只是不多的兵力,也会被认为非常严重。
甚至对于焦源溥来说,他担心鞑子更甚过担心白莲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