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队伍让人打眼一瞧,便觉得用不堪一击这四个字来形容大致不差。
背这数百名军兵簇拥在中间的是十几名骑士,比起这些军兵们,这些其实无论是装扮还是精气神儿乃至武器都好的太多了。他们胯下的马也都不算多好,但起码也是骑兵,身上有的穿着厚重的战袄,还有几人则是穿着棉甲。
他们的武器多半都是腰刀,看起来倒还算崭新。而被这十几名骑士簇拥在其中的,则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大汉。
这汉子肩宽背厚,腰细腿长,看着就觉得,体内充满了活力。他满脸虬髯,浓眉大眼,可算得上是相貌堂堂,只是他左脸上有一道极其巨大的伤疤,从左边额角一直蔓延到嘴角,几乎将他的左脸给劈成两半。伤疤扭曲,宛如一道巨大的蜈蚣爬在脸上,给他平添了几分狰狞。
此人穿着一身青布铁甲,戴着尖顶铁盔,一看就知道在这群人中身份颇为特殊。
他旁边一名骑士,手中持着一面大旗,上面写着一个硕大的刘字。
若是有熟悉北东路情况的军中之人,见了这面大旗之后,应该就能猜出此人的身份来。整个北东路,八座军堡——当然,现在加上磐石堡应该算是九座军堡了——之中,只有拒墙堡的守备姓刘,名为刘大川。
此人便是拒墙堡守备官刘大川,身上挂的千户衔儿,乃是正五品的武官。
刘大川向旁边家丁问道:“三子,你之前是来过磐石堡的,咱们这就快到了是吧?”
那叫三子的家丁赶紧道:“是,老爷,咱们最多还有两三里路就到了,再走不远就能瞧见洢水河了。”
刘大川点点头,不再说话。
队伍继续向前走,很快,刘大川便瞧见了远处那高耸的城墙,前头不远也出现了一条颇大的河流。他眉头挑了挑,因为他瞧见,此时在那条洢水河的南岸,已经建起了一座土台子。这土台子大约有两丈来高,台子下面插满旗帜,而且在台子左近,还有数十名骑兵,正在那儿打马缓缓地转悠,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刘大川心中颇为疑惑,便招呼队伍停下,不再前进。
他长相看似粗豪,实则是一个颇为谨慎细心之人。他接到董策的命令之后便开始准备,今儿个天还没亮,便带着手下队伍出发了,生怕到磐石堡晚了,被这位新上任的参将大人借机发落一顿,那可真就是冤哉枉也。
得胜堡发生的事情,此时在整个北东路,甚至整个大同镇都传开了。新上任的北东路参将董大人,下手狠辣毫不留情,先是收拾了卸任的黄参将一通,然后又把参将衙门的所有属官全部开革,一个不留。这件事儿传开之后,听说此事之人,基本上都对董策多了几分忌惮。这位董大人虽然年轻,但手段却非常老辣,而且下手也足够的凶狠无情,让人不得不心生畏惧。
若是董策没有在得胜堡做那一番动作,那么他下达了命令让各堡的守备官操守官前来磐石堡,说不定这些人还会有所抵触,阳奉阴违,指不定会搞出什么小动作来。但见识到董策的手段之后,他们再接到董策的命令,却是都不敢违抗了。
不但是刘大川,其他那些军堡的守备官操守官也都是早早就带兵赶过来了。拒墙堡不是离着磐石堡最近的,事实上,拒墙堡是整个北东路中距离磐石堡最远的一座军堡,这座军堡甚至都不在边墙里头,而是‘挺出三边之外’,也就是说,这军堡,在边墙外面。
第1002章 一零二零 顺着他
由此可见有多远。
跟磐石堡离着远,但是拒墙堡南边儿有一条径直向南的官道,这官道路过十里堡,直通孤店。官道比较好走,而且刘大川最是谨慎的性子,比别人也动身的格外早一些,所以他们抵达的最早。
现下北东路下属的这些将官们,几乎都已经达成了一个默契,这位新上任的董大人看来是不好招惹的,大伙儿还是都先顺着他为妙。
刘大川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而且刘大川比别人想的还格外的要多一层,刘大川在被调往拒墙堡担任守备官之前,是在大同镇中当军将的,他现在在大同镇中还有一些知交故友。而且,他还有一位在大同镇总兵王朴麾下颇受重用的老上司,跟他关系一直也保持的比较密切。所以,刘大川知道的就比别人格外的多一些。他已经听说了,现任冀北兵备道刘若宰刘大人即将升任大同巡抚,而在整个冀北兵备道,刘若宰和董策的关系谁不知道?谁不清楚?
只要刘若宰一日不倒,董策地位便宛如泰山,而且只怕北东路参将这个位置也不是这位年轻的董大人的终点,说不定人家在短短时间之内就又能获得简拔提升。所以他跟别人想的不一样,别人想的是现在不能招惹董策,但刘大川想的却是一定要在别人反应过来之前,攀上董策这条线。最好是能投效到这位董大人门下,如此以来,董策升官,他也能随之水涨船高。
只不过,应该怎么投效,他现在还没理出个头绪来,还得现看才行。
刘大川看着远处的磐石堡,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他轻轻摸着左脸上那道伤疤,手上传来的粗糙触感,让他又想起了那一场残酷的大战,想起了挥着长铁刀冲着自己砍过来的那名建奴的狰狞嘴脸。
他脸上这道伤疤,是崇祯七年建奴入寇的时候,他带兵与建奴作战之时被砍伤的。而若不是他心思缜密,关键时刻留了一手儿,只怕留下的就不是伤疤,而是他的脑袋了。
远处那些在高台周围徘徊的骑兵似乎瞧见了他们,那骑兵中有一个打马向这边狂奔而来,很快便是到了近前。
那名骑兵抬头看了看刘大川身后的旗帜,拱拱手,笑道:“敢问这位大人可是拒墙堡刘守备么?”